“哈哈,哎呀,贤侄女儿太破费了。既然心窍已通,琼浆玉液境就剩慢熬功夫,温养那缕月华之力不断壮大即可,所谓月华也是天地间一种炁煞,奇效莫明,其中奥妙每个人探究的都不同,你娘该给你讲过千竹岛吧,那别院内门弟子的身份牌子应该能令你直接进本岛外门,再加上这缕月华待到修行至雕栏玉砌境进内门可谓轻而易举。”
廖大夫饮着香茶点评道。
“廖叔,真是博闻多识,连远在东海的千竹岛也详知如此,我都怀疑我娘都没想到这般呢。小女多谢廖叔肺腑相告,年后就要动身赶往外郡,此去路程迢迢,不便在这里多待时日,正好送上刘家的谢意。”
“哦?那廖叔就等着小侄女儿的孝心。”
廖大夫饮罢香茶,一声告辞离开刘府,身后跟着两杂役挑着两坛美酒。
红艳艳的霞光铺满天,小清河面繁星般闪烁着宝石红,微澜的河水一边一边的舔舐着两岸,荡起薄薄轻雾也被霞光染成赤烟氤氲。
麻子仨儿赶着牛车来到村口老枣树下时,就被村里的几个小萝卜头儿围住,胆子小的静静围着不说话,胆子大的已经爬到车上去扯牛尾巴了。
“别扯,别扯,小石头,小心牛生气尥你一蹄子,快回家喊家里大人出来分年货,快有一个月就过年,这可是廖大夫给咱村的置办的好东西,快,回家喊人,草,黑蛋儿拿开你的小黑爪儿,上好的白面儿让你摸成糙米面了。”
麻子急急护着几袋子白面。
村口几个上年纪的老头老太们静静的看着这热闹,这些小崽子一天不歇劲儿的闹腾,正如自己回不去的青春。本家的老辈儿老张头拄着竹杖走近牛车瞅了几眼,惊异的张大了嘴,也露出为数不多的老黄牙,“我说小麻子,你他娘的把镇子搬空了?”
“老叔公,哪能嘞。让乡亲过个肥年,家家都有份,一会儿还得麻烦老叔公再给这老牛整个食槽呢,窝棚就让它跟黑子挤挤好了。”
麻子拿出一包芝麻糖塞进老张头手里。
“那可成,包在你叔公身上,就让这壮实牲口遭罪三天吧。”
老张头急心的回到老头儿人堆儿里,张罗这牛棚的事儿。
麻子他娘几位噔噔跑到牛车前,摸着那卷丈里红不丢手。麻子早安置掌柜的把布匹裁剪成两丈半一卷,足够村里每家分,且村尾的老王头早被折作成衣一身两套,鞋袜两双。至于新户的安大夫一家,麻子决定让他娘走一趟。
几多家用物件儿在几位麻利村妇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诸位乡亲乐呵呵连肩得扛的回家,剩下的物件儿被麻子赶牛车拉回家,麻子他娘更是意气风的抢过牛鞭,轻轻的赶着牛车,此时夕阳已西下,家家的荧荧烛火也跳动着欢快的舞蹈。
“廖爷,咋样,这酒水可醇可绵?”
麻子提一酒壶伴在一旁。
“嗯。啧啧,嘶,不赖,入喉甘冽,好酒。说吧,你小子这去趟镇集瞅瞅把你能的,还冒我的名号买这么多货。”
廖大夫回味着这老年份的老酒。
麻子顺着话头讲起逛集市的热闹,也讲到逛散摊儿的奇遇,事无巨细都一一讲道讲道。
廖大夫摸索手里的兽骨,内息一激便煞气腾腾,以他秘习的识煞术确实感知到这煞气异于寻常虎煞,也答应帮王小胖他们捯饬兽牙。至于麻子提到的那个杨大哥,真应了那句祸福相依,人的脑窍一共有四,竟能通上两个,便是聪慧明心,判若两人,非常人啊。
廖大夫也知道麻子此刻有些迷茫,聪慧异常的成人也只能谨小慎微,练个散摊儿,纵然是个童生又如何。
“小麻子,是不是觉得这童生斤两太轻啊?你才多大的年纪,就整天想着闯江湖,去镇上买点货也须借老夫这虎皮,哪怕是帮村里整座磨坊添加水车行善事也得借百草堂的虎皮,但你知晓吗?刘老匹夫一不正经老货,去县府是一方父母官县君的堂上佳客,就是让这老东西拎把刀满大街瘟乱窜砍人,那也是官府内卫黑冰台出面,连当地官府的刑捕不得多问,就因为他是进士出身,是官家遴选的精英士人,享受官家与百姓的共同供养。”
不知廖大夫想到啥,竟越说越激动,有些不服也有些酸味。
“可我咋没觉得刘先生有多厉害?”
忽然麻子想到自己修习的心法,自己那只寻宝的小河狸,种种不凡在刘先生眼里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底气便愈加不足。
“想明白了,还想休学不,虚度年华,去闯江湖吗?就你这三脚猫功夫,别出门,丢人。出了门,丢命。”
廖大夫半壶酒入喉,也浇灭刚触景生情的不甘换成一肚释然。
“去继续修学吧,再高深的心法也需要学问的,需要清醒的脑子,不然就练一身横练功夫,当蠢傻矬武夫吧。现在的你太弱小,几把金叶子就能乱心迷窍,钱是好东西但你得来的太容易。好好思考吧,至于你那些同堂想参加这次抓鱼可以,我允了。至于那磨坊我也替你挡下,这好事儿我不怕啥盛名所累,记得把钱送过来。”
麻子走在路上思绪万千,时而恍惚时而清醒,快走到家时,忽而回身向刘先生家走去。
刚踏进院子,看到刘先生在喂鸡,看着抛食架势熟稔的很,几十只母鸡满院子乱跑,鸡屎味十足。先生素爱洁,竟能忍此恶臭,麻子见此心里只剩佩服两字。
“先生,我想继续修学。”
麻子走到刘先生身旁,看着小鸡来回哚食。
“哦?昨天在村里闹那么大场面,不是廖赤脚所为吧?”
刘先生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
“有一部分是的,呵呵。”
略显尴尬的麻子只能赧然。
“待我喂罢鸡,我给你细道细道。”
在书房里,麻子喝着热茶,听着刘先生絮叨,大致意思是先到县城官办书院读三年待拿到廪生资格,再前往邻州的郡城青州的阳明山院进修,阳明山院也是刘先生曾进修多年的书香之地。
“以你童生之资,到县城进学也不会太过耗费,只要能守住静心,少参加些同堂间的攀比宴请,待取得廪生资格,一干用度皆有官府承担,年头一过便携我手书一封去拜访县君,一应事宜安排我皆在书信中,趁着不足一月时日好好跟家里呆呆以表孝心,以后回来的日子少喽。”
刘先生说完端茶回忆起过往,青年时意气风,胸怀天下,游历进学,趟进官场甘霖天下,花白之年又回到故乡,浮沉半生,风雨巨浪,饮一口温茶,老泪纵横,涩甘自知。
麻子一口饮尽手中茶,稳了稳心神,不再打扰沉入回忆的老人,自去了。
天气愈冷了,鸡鸣前在河边打套拳热身后,远望着那片高耸的南山,何二先生说的白蜡林子就在那座名唤南屏山的山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