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偃正患得患失着,听到这得意洋洋的带笑之声,又亲眼瞧见死丫头那不加掩饰的调皮面容,苏小少爷终于确定,自己被小丫头片子给涮了。一时之间,直恨得苏偃牙根儿都痒痒,直想捉过死丫头,狠狠揍她的小屁股,让她长长记性。
咱们走着瞧,秋后算帐!苏偃抹一把冷汗,快步上前,仔细一看,很是无语。那古松枝繁叶茂,探出危崖大半个身子,谁料想,它居然把一条悬于崖侧的羊肠小道死死掩在身下?若非此时小赵婠脚踩着松针,貌似悬空而立,这条小道无论如何也不会显于苏偃眼前。
不过,苏偃目测,这条小道极为凶险,身后虽有松枝笼罩,可无疑若是踏空便是坠崖的下场。此时,小赵婠双手牢牢抓住一枝粗大松干,如壁虎一般紧紧贴在崖壁之上。那墨绿粗大的松干已然长成了一道天然扶手,她稳稳当当站着,满脸笑容。
赵婠对苏偃做了个鬼脸:“师兄别怕,这条不好走的道儿不会很长,一会儿你就知道啦。”
苏偃仍然皱眉毛,赵婠见他沉吟不说话,一下便猜到他在担心什么,又笑道:“放心啦,我爷爷都能过,师兄和众位大哥这般好的身手,一定也没问题。”
苏偃听了,这才舒展开眉头,一想,正是!小赵婠年纪幼小,哪儿会知道此处隐藏着这么一条小道,定是她那既是最好猎手又是最好采药师的爷爷大人告诉她的,难不成我等大好男儿还会输给一个老人并孩子?
赵婠两手攀着松干,小腿儿风车也似紧着捣腾,领着苏偃在悬崖之侧飞快地挪移前进。她人小,路又熟悉,偌大棵松树松针不知凡几,却都被她一侧脸一偏手一抬腿地让过,小脸没被划着一丁点。反观苏偃,虽然是八品强者,却被这繁茂的松针弄了个狼狈,不但衣衫被枝节扯烂不少,脸上也被划出印痕,只因他身量颇长大,受到的松枝阻碍便越发的多,不时梗手梗脚。
等跟随着赵婠钻入崖壁一侧的山洞里,苏偃只觉得身后冰凉,不知不觉之间,冷汗流了一背。那条小道对于一个成年男子来说,委实太过逼仄了一点儿,倒是小丫头片子的一双小脚,能够完完全全站住。此时回过神来,饶是苏偃胆大包天,也不禁有些后怕。
而被赵婠领入的这山洞,也只够苏偃蜷起身来才能蹲入,着实令苏小少爷牙疼。赵婠却一点儿异常反应也没有,很显然,这条道她实在是走惯了的,此时,小丫头坐在山洞地上,笑眯眯地瞧苏偃的笑话,不知多开心。
苏偃还真是挺佩服她,问道:“你第一次从这儿过,害不害怕?”
赵婠笑嘻嘻道:“那时候阿囡不知道什么是怕呢!很小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带着阿囡常往这儿经过。”
这句可是大实话,她四脚着地的年月,但凡出外,必定是在爷爷背后的药蒌子里度过。别说这儿了,断魂山脉有数算的险峰危涧,她大部份都参观了个遍。她那爷爷可不是等闲人!
苏偃听得咂舌称赞,也许只有懵懂不知事的幼儿才不知害怕惶恐为何。他只稍稍歇息了片刻,听见众兵士呼喊不止,赶紧回了话,叹了一口气,又认命地打算重新回那崖顶了。
赵婠倒是极乖巧地主动提出回去领人,苏小少爷却丢不起这个人,感激小丫头的好意,又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小脸,临出山洞之时,被人在后面丢了石子以表达谢意。
重回崖顶之后,苏偃将通过崖侧小道的注意事项一一讲述清楚,安排众兵士渐次通过,他自己断后。赵婠机灵地很,见有人进了山洞,便当先在前面领着出发,她稍弯了身子便能行动自如,这些彪形大汉就只能爬着往前进了。一路之上,不时听见小丫头隐忍的偷笑声音。
渐往里走,山洞里渐没有光。赵婠有备而来,从怀里拿出一枚圆溜溜的珠子,不一会儿,她身边便有了一星微光,虽不明亮,却能照见前路。这光却是给后面众兵士准备的,她自己其实不需要,黑灯瞎火地一样可以走出去。如此,一星光芒在前方摇曳,一个孩子领着一群四肢着地的大人,安静地行路。
苏偃借着那星微光勉力观察着这山洞的内壁,寻思,看洞内并无人工凿刻的痕迹,莫非此洞是天然形成的?他用力嗅了嗅,只觉得洞内隐约有一股腥气,又想,看来这山洞里曾经有过住客,异兽?
这痛苦万分的行进过程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众兵士只觉膝盖酸痛不已,真害怕出去之后,连背都直不起来。总算听得赵婠天籁般的一声欢呼,前面光亮闪烁,居然很有些耀目。众人皆以为那是出口在望了,不禁欢喜,酸软的身体里似乎注入了一股强力,爬行起来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很快便鱼贯出了洞。
苏偃最后一个爬将出来,眯住眼四下打量,出了此洞,却又进了彼洞,真正的出口还不知在哪儿,前面更赫然有几条岔道,弯弯曲曲,一眼望过去,乌漆麻黑。自己爬出来的这小山洞却原来不过是众多山洞岔道中的一支罢了。这地方岔路如此之多,也不知道阿囡的爷爷花了多少功夫才能确认出路,不说别的,这份韧劲就令人佩服!
这大山洞极宽敞,一众兵士顿感开阔许多,唉哟声声里,皆形像皆无地瘫坐在地,捶腿的捶腿,敲背的敲背。小赵婠笑眯眯地站着,小手似模似样地敲着小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神色里透着那么新奇。
见苏偃露了面,赵婠颠颠跑过来,狗腿地作势要给他捶腿。苏小少爷也着实觉得累了,便学着众人坐倒在地,任由小丫头不轻不重地给自己敲着酸麻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