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陆艺华问道。
梁小风略显犹豫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刘晟。
陆艺华挑起眉毛:“这是我的副官,有什么事直说吧,不用回避。”
“是。”
梁小风立正回道,同时将手中拿着的薄薄的一叠文件交到陆艺华手上,说道,“这是最新通电,请军座过目。”
“重庆中央党部,蒋总裁,暨中央执监委员诸同志均鉴……”
看到通电上的这个开头,一道信息迅速从陆艺华脑子里闪过,心情微沉,陆艺华接着往下看,越往下看他的脸色越阴沉。刘晟看了梁小风一眼,她显然已经知道了电报的内容,一声不吭地站在旁边。
除了当初在富金山接到援军延时的消息外,陆艺华很少如此生气过,刘晟也不禁侧目。正当他奇怪之时,陆艺华已经不自觉地将其中一段电报内容念了出来,显然已经怒极。
“……三民主义为中华民国之最高原则,一切违背此最高原则之组织与宣传,吾人必自动的积极的加以制裁,以尽其维护华夏民国之责任……”
“……以奠定两国永久和平之基础,此为吾人对于东亚幸福应有之努力。同时吾人对于太平之安宁秩序及世界之和平保障,亦必须与关系各国一致努力,以维持增进其友谊及共同利益也……谨引提议,伏祈采纳!汪兆铭,艳。”
看电报的整个过程陆艺华都极其沉默,只在其中怒极时才念出了两句话,但也就是这两句话令刘晟听得目瞪口呆,他看了看一旁的梁小风,最后忍不住问道:“这是,汪副主席……”
“汪副主席?”
陆艺华一把将电报摔在桌面上:“汪兆铭十八日不是携同周费海和曾钟鸣说什么要外出演讲?人家乘飞机到达昆明后直接逃了?这是他到越南河内后发的通电。”
说完,陆艺华示意梁小风将电报拿给刘晟看。
刘晟接过电报,看了陆艺华一眼,终究还是低头看电报内容:“自塘沽协定以来,吾人所以忍辱负重与日本周旋,无非欲停止军事行动,采用和平方法……”
“太和平了,和平到他这儿没人了。”
听到这里,陆艺华讽刺道。虽说经历过一次,他也在三月份隐晦地提示校长后有所准备,但还是被气得不轻。
汪兆铭潜逃时,他身上还挂着包括“国民副总裁”
在内的不少职衔,更是带走了一批革命军将领,况且他本人在国内影响力并不算小,声誉很高,还一度压过国民党如今的最高领导人,西安事变后更是谋夺过华夏证券,非常令一些人忌惮。
刘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敬安,你还记不记得今年十月末时在重庆举行的国民参政会?”
陆艺华看向刘晟,一时没有明白他此时说这件事的意思,刘晟笑了笑接着道,“当时正值武汉会战新败,广州也已沦陷,国民政府更是被迫自武汉迁来重庆,当时汪兆铭大唱‘和谈’。我记得国外的陈先生曾因此发回过好几次声明反对他的论调。”
说到这里,刘晟顿了顿片刻,回忆着念道,“秦桧阴谋,张昭降计,岂不各有理由。海外华侨,除汉奸外,不但无人同意中途和平谈判,抑且闻讯痛极而怒。”
“除汉奸外——”
陆艺华重复了两句。
十一月初时,刘晟对陆艺华说过这个。只不过,当时陆艺华正指挥大别山作战,再加上他心里到底明白汪兆铭终会叛变,也就没有多想。
现在再次听到这个旧闻,他心情突然好了一些,对刘晟说道:“那一届是汪兆铭主持的参政会,那就是他亲自念的陈先生的电提案?呵!这倒是现在的一个笑话了,会议期间他一直在讲和谈,我现在倒真想看看,当他说出那句‘敌未出国土前言和即汉奸’这句话是什么表情!”
陆艺华觉得身边的人里,刘晟不愧是最了解他的,几句话就调解了他的坏心情。况且,如果现在生气,以后要怎么办?抗战中,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只不过汪兆铭做的高调而已。
陆艺华想起前世第一次听说汪兆铭时,他还专门去看了这个人的生平事迹。
汪兆铭此人幼年极其聪慧,当初跟着孙先生革命,曾经因为革命形势严峻而刺杀清末代摄政亲王载沣。虽然这件事最后由于策划不足失败,汪兆铭也被捕入狱。在武昌起义未爆发前,清廷尚未释放政治犯,在面对终身监禁时,他还曾写下过一首诗:“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民国的财政和行政院都归孔子渊掌管,这几年他不思报国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如此国难之时,横加敛财,意图将国家权利揽入私人腰包!私运军火,倒卖国有军事物资,身为民国高级官员,纵容子女利用国家权力行私人事务,国有私用,掠夺普通民众之财富!如此种种,校长,不是我不劝着自己朋友,实在是无能为力。”
坐在他对面的人想了想,不怎么在意地笑道:“子渊算来也是你的长辈,敬安,如此说法是不是不合道义?再说,报纸上捕风捉影的事情哪能全部相信,文人误国是自古以来的真理。”
陆艺华闻言一顿,却还是接着道:“校长,如今国家财政亦是困难,孔先生不思报国,却放纵孔氏企业大发国难财。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蒋校长沉默了一下,问道:“这篇报道的作者是张先生的么子吧?”
“是的。”
陆艺华点头,笑道,“乾林与我是好朋友,学生记得,他与我认识时还曾炫耀过,他未出国前校长第一次见他时夸过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