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蠢钝,只?是?惶恐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任由百姓如此猜忌,积年累月只?怕于两州刺史都不好?!”
汤恭琦想了一会儿,磕磕绊绊地说:“且我家刺史蒙大?人赏识才得岭南水师重兵之权,每每与属下提及必定以大?人为尊,多年来纵使没有功劳,也总有几分苦劳不是??”
谢公绰抬手,“你言下之意,还是?想让本官亲自去?一趟介州,解了百姓猜疑?”
汤恭琦重重点头,起了身腰还弯着,“大?人德高望重乃江左士族之首,您亲自去?一趟,可比什么镇压都要管用!”
独揽民心倒是?胜过替君笼络百倍千倍,谢公绰正愁无法与李令驰抗衡,今日?汤恭琦一番话倒是?在?理:若他谢公绰尽取天下民心,来日?师出有名,何愁收服不了天下英豪?
“你这?张嘴,倒要将我说成什么洪水猛兽——”
谢公绰皱着的脸终于舒展开?来,只?见他大?手一挥,“罢了!年底水师本就要检阅,我就当日?程提前,顺便?去?平了民怨!只?是?此次尚有我去?走这?一趟,经一事长一智,你家大?人日?后才是?真的该长长记性!”
明明是?挨骂,汤恭琦却依旧喜逐颜开?,点头如捣蒜,“多谢大?人体恤!”
日?头刚落下,铎州刺史果真雷厉风行,黄昏前接见介州别驾,入夜便?要整队启程。
依着往常惯例,谢远山陪老父出门,谢云山便?留守家中?照顾。出发之前,谢云山与大?兄扶着父亲上车,没来由说了句:
“百姓虽有猜疑,但倘若父亲当真出现在?他们面前,会否适得其反?”
两兄弟视线交错,只?见谢公绰脚步一顿,随后还是?上了车。谢远山便?垂下帘子,沉声道:“那也得去?瞧了才知道!”
车轮转动,谢云山神情满是?凝重,他就站在?谢宅门前,一路目送父兄,直至车马渐消,再也捉不见半点影子,才撤身回了府中?。
窒息
“阿兄!阿兄!”
这呼唤的声?音稚嫩而熟悉,隔着朦朦水幕,良久才终于将谢元贞从虚无的边际一把拉了回来。
“阿——”
谢元贞掀开一条缝,金灿灿的景象似乎还在晃动?,充斥着梦幻的斑斓,于是他又闭上眼重新张开,才嘶哑地叫了声?阿蛮。
午后温和的阳光洒在谢含章的身上,照得她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她对此浑然不觉,只噙着泪,一颗颗不要钱地往外?撒。
“阿兄!”
她捉见阿兄微弱的动?静,愣了一下,随即脱力地跌进他的肩窝里,抽抽嗒嗒,“阿蛮好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谢元贞摸着阿妹的小手臂,阎王殿前?做了常客,此时他还有余力开出玩笑,“阿兄有九条命,轻易死不掉。”
他顺着手臂摸到一头乌黑的发丝,那里有些粘腻的凉,“阿蛮快收收眼泪,再哭就要变花猫了。”
只是谢含章仍是止不住眼泪,她纵着自己哭了一会儿,才将谢元贞搀坐起来。
“咱们这是——”
谢含章摇摇头,她环顾四?周,这儿的一草一木于?她都陌生得很,“我也不知?道,我一睁眼就在这儿了。”
谢元贞也转了一圈,茫茫江水之?外?,举目便是岸上不远处的山林。
“沔江自西而向?东流,”
谢元贞攒着力,努力回忆船在江中的方位,“船家既是在靠近渡口的地方推咱们入水,眼下该到了铎州城东附近。”
谢含章还在揉眼睛,“城东?”
“铎州为三山环绕,淮水过境而入岭南,”
谢元贞怕她揉坏了眼睛,轻轻扯开她幼嫩的手指,“城东的话——眼前?这座想来便是越绝山。”
谢含章的眼睛早已一片通红,谢元贞不让她乱揉,她忍不住又眨几下,不由皱起眉头,“咱们又要翻山吗?”
谢元贞一噎。
翻过八盘岭已险些要了兄妹二人性命,铎州虽是谢氏地盘,但不日李令驰携天子也要来分一杯羹。且公冶骁带人先行过江,眼下不知?正埋伏于?何处,想要将他兄妹二人一锅端了——
“可三山之?间?皆是马道,太惹人注目,”
谢元贞拂去谢含章额角的水滴,一江寒水抽丝剥茧,带走他浑身的气力,此刻他也陷入困境,“再说即便咱们顺利翻过越绝山,届时入城又是一道难关。”
只是难关又岂止眼前??
谢含章抬眸,温和的阳光直面而来,也变得有些刺人,她隐隐害怕起来,……兄,若是他们不认咱们,咱们岂非羊入虎口?”
“只是天下之?大?,除了从父一家,咱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谢元贞垂眸越说越轻,到最后连自己也不忍再说下去。
天下之?大?,除了洛都谢宅,似乎早已无他二人容身之?地。
“黔西天峰府?”
半晌,谢含章冷不丁道:“外?兄去年?还来过洛都,取笑我小时候尿过他一身。我看——阿兄,你?觉得外?兄如何?”
谢元贞看出阿妹眼中怯怯,心?里莫名一痛,“外?兄倒是个君子。”
“那咱们不如就去天峰府!”
谢含章见阿兄赞同,眼睛才又亮起来,将方才的话说完:“天高皇帝远,想那李氏爪牙再长,总不能伸进外?兄的地盘——阿兄,阿蛮又哪里说错了吗?”
她见谢元贞看着自己,眼中神情复杂,才扬起的声?音倏尔又低落下来,人也耷拉成好不委屈的一团。
“不,阿蛮说得很对。”
谢元贞身怀金章,这些时日只顾着要联手从父报仇雪恨,可一如谢含章所言,他们所想并非一定?就是从父所愿,万一——他总得为亲妹留一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