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夜倒是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腰身被男人从后往前揽住,均匀的呼吸窝在她颈项里。
她身上早已不是那件旗袍。真丝吊带睡裙,柔软地服帖在男人怀里。
除了许久未曾放纵后的那点异样和困倦,浑身干净清爽。她甚至模糊记得,洗完澡之后,晏峋将她盘起的长发散开,仔细吹干。那烘热的温度,连同他指腹一道,贴进她发隙。
不可否认,若不太贪心,晏峋的确是位出色的情人。
不知道是晚上那一点点酒精的作用,还是这段时间为了晏氏更迭,男人确实忙碌疲累,一向浅眠的晏峋,在她拎着他手腕,掀开他扣住自己腰身的指节时,他只是极轻微地,无声动了动。
宋朝欢定身般等了片刻,确定又听见他绵长的呼吸,才小心翼翼起身下床。
进西耳房换了件衣服,四下看了看,晚上那件旗袍不见踪迹。
宋朝欢有些可惜。
那旗袍上的凤仙花,是她特意绣的,费了不少功夫和时日。
呼吸般叹了声,宋朝欢轻手轻脚,掩上门,出了西耳房。
正院里,弦月东悬。
今年节气有些晚,宋朝欢还记得七年前这个时候,已经过了端午,再过七八日,月亮就该慢慢圆了。
她低头往正门去,想起昨天夜里的荒唐,有些惘然。
在李想他们面前,晏峋对她总是不掩亲狎的。仿佛给足了她面子。
只有她清楚,那回在书房,她当面得到晏峋的“规诫”
后,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真正地亲密过了。
起初是她无声的抗拒。
到后来,是晏峋不再尝试。
宋朝欢明白,尽管在这种事上,他的欲。望同他的野心一样蓬勃,但到底是不愿意勉强人的矜贵性子。
她不愿意,他便不提,也不问。只回这座院子的次数日渐零落。偶尔同床,也只是从身后揽着略显僵硬的她,一道安安静静地睡觉。
至多在睡前,轻轻啄吻她的头发。
她既平静地放下心来,又没来由地忐忑不安。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混乱的。
其实她喜欢,很喜欢和晏峋在一起的感觉。甚至是有些贪恋地,想长久沉沦进那骨血相融般的纠缠里。
可又总觉得,人还是得有一点点活得不糊涂的地方吧。
于是她茫然地抗拒,又迷惘地清醒着。
可似乎,人的确是不清醒些更快乐。
除了昨夜最后那一刻,有些后悔——她没想到晏峋会什么措施都不做。
毕竟从前,在他们还没有等同于分居的,新婚的那半年,晏峋从来都是自己做防范的。万无一失的防范。
从开始到结束,滴水不漏到让她渐渐明白:他不想要孩子。
宋朝欢不知道,他是不想在那时候要孩子,还是不想要和她一起的孩子。
后来,便干脆不用去想了。
掩上身后的朱漆大门,宋朝欢极长地,吁出一口气。
如今看来,晏峋大概是不愿意在那样的时候,有后顾之虑吧。
可现在,倒是换她有旁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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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口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晏峋的电话,同热心又怒其不争的阿姨声音一道响起。
宋朝欢顿了瞬,又下意识地很快接开。
“去哪儿了?”
电话那头,晏峋声音有些不同于往日的随意与闲适,伴着走动的杂音,低声问。
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细想与回答,阿姨便重新替她挑了一盒,大声道:“小姑娘,这个牌子的好,副作用小一点。但紧急避。孕。药都对身体伤害很大的,可不能当常规避。孕手段用啊!”
听筒那端脚步声一顿。
宋朝欢稍掩了掩手机话筒,柔声同阿姨道谢。再将手机贴回耳边时,对面仿佛连呼吸声都暂停不见。
挂断般的片刻沉默后,她听见一声一惯轻嘲淡讽似的低笑。
宋朝欢垂了垂眼,安静地听他将电话挂断。
结了账,宋朝欢乖顺地听阿姨同她关照使用方法,又听她千叮咛万嘱咐,下回可千万不能把这后悔药当作平常的药吃。
宋朝欢微笑着再次同她道谢。陌生的温暖,总叫人心生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