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原本就占着兵力优势,更兼有军器之利,这时候牢牢占据了战场主动。
厚重的札甲与长枪大斧,对上金兵手上那些从也不知道从辽国哪个角落的武库里拖出来的残败铠甲,自然也是占尽优势。
他们在各自都头、什长的指挥之下,呈一条斜线布阵,却偏偏给金军留下了一小块河滩登岸。
那处河滩范围不大,只能供几十人勉强立足,刘国庆打得便是放少量金军上来,沿着河滩反复拉锯的主意。
如今虽然是冬季枯水期,可济水毕竟冰冷刺骨,披甲涉水而战,对于军队的体力与士气消耗都是惊人的。尤其是当他们一次次眼看着攻上河滩,又被一次次赶回水中,根本没有在干燥地面排列阵型阵列而战的机会!
几轮交锋下来,河中金军便开始渐渐抵挡不住,他们的冲锋变得越来越犹豫,间歇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震天的怪叫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叹息所取代。已经被染成血红的济水在冬日暖阳下荡漾着,上面间或还有浮冰飘过,可对于这些苦战中的金兵来说,那条布满卵石的河滩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如此遥不可及。
“古怪……这支宋军怎地如此古怪!究竟是哪冒出来的!”
延宁此时已经在亲卫遮护之下狼狈退回了对岸,再回头看时现这支宋军重甲步军左右两翼也硬顶住了己方冲击,甚至还积极分兵,涉水切入金兵阵列之中,做小规模的战场包抄——俨然是已经算到了附近还有伏兵,想要战决!
这种坚韧敢战的程度和灵活坚决的战术执行能力已经大大出了这位契丹军将对宋军的认知!也击破了他以自己这八百战兵去搏一场功名的幻想。
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果断地挥手:“点火!点火!给都监信号!这队宋军忒地难啃,凭着咱们是杀不散他们了!”
三辆辎重车很快便被点燃,那车里事先装满了干草和马粪,今日又只有微风,浓重的黑烟转瞬之间就直冲到湛蓝晴空之下。
“终于忍不住了么……”
济水对岸,顾渊见状毫不犹豫,冲着自己身侧的神臂弓阵列大声下令道:“停止射击!上箭!直娘贼的,韩世忠把我们的骑军带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还没露面!”
那些与他交战的金兵不清楚,他却再清楚不过。他身后这一指挥步军,看数量上确实是齐装满员的一个步军营指挥,刀剑甲胄俱全,甚至还加强了三百张神臂弓。可这些神臂弓手,却有大半弓手是从青州、淄州一带招来的新兵。
胜捷军北上得突然,根本来不及教他们什么战阵厮杀,便只能将这唯一不怎么需要训练的武器交由他们使用。
原本顾渊还想着以大宋富庶,在京东东路一气搜刮,怎么也能武装出一千张吧?结果却现,神臂弓这等军国重器着实难寻,他在东平府盘桓那几天,几乎是将周围城池军州的武库翻了个遍,方才搞来不过三百张神臂弓。
好在这东西易于操作,稍加训练便可使用,无非是熟练程度问题。
所以,这么一队看起来很是骇人的神臂弓手,能够在这短短几天之内面对金军冲击而不溃散,已经是国仇家恨之下,顾渊那些汉唐故事,那些朴素的爱国主义教育挥了乎预期的作用!
再加上三段射击的原理改良出这“驻队矢”
战术,以抵近射击和三排轮射来掩盖新兵训练不足的问题——倒没想到一时间确实将当面金军震住!
可他当然也明白,这种战术层面的改良,只能在小范围的战场上求得优势。而这一战的狼烟才刚刚腾起——他依然需要用麾下儿郎们的热血,给胜捷军立威、为他顾节度立名!
正想着,一骑哨骑飞马拍到,在他面前连马都没下,喘息来报:“节度——西北河谷口处,金军骑兵!”
顾渊眯着眼,只是草草顺着济水向西北方张望,河谷开阔,他能够轻易望见那边腾起的烟尘,显然是上游方向有大队骑军动——他们踏过冰河,正向这处战场高切入。而韩世忠应该是绕道向西北更远处而去,将将错过了这支埋伏的骑军!
霎时间,他只觉自己如坠冰窟,握着刀柄的指节便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这耶律马五,只怕是伏兵在比他们预判得要近得多的位置,而如今唯一能调动的,便是他身后这一指挥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