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解铃还需系铃人。
那日,吐着血沫的小叶子灰迷迷糊糊的跟叶家一众老人说:“不关二哥的事,是……是小七自己……自己的决定,这……这不……不是我的路”
。
说完后不久他就彻底昏迷过去了,但小叶子灰记得那会儿迷糊间仿佛看见了二哥第一次睁开了眼看着他,叶无问注视着叶子灰的眼神深邃而悠远,透着一丝欣慰和几许惊讶,似乎还有——深深的祝福。
“原来二哥不是眯眯眼呀,他的眼睛还挺大的,好像比我大……”
昏厥中的小叶子灰残念里还在纠结着叶无问的两只眼睛居然比他大。
叶七少爷足足昏迷了大半个月才苏醒,后来他身体素质亦是急转直下,医师诊断其五六年之内都不能再修行了,肉身和经脉根本不足以支撑功法的修炼运转,且需要些时日并佐以汤药慢慢调养他的身底子。
于是那几年在碎叶城,叶家人也只能让叶子灰练练拳脚武艺和兵器上的功夫,可数年过去了,等这小子身体彻底恢复之后,竟也不去修行,反而整日跟着叶家老五混迹一些碎叶城内的以及开封府里的风月场所,实在是……
();() 后来有一天,叶家众人实在是看不下眼了,长房那一脉的老人,即叶子灰的大爷爷,也是叶家的上上代家主叶平拦住了要出门的叶子灰,把七少爷堵在叶府门口喝问他:“几年前你小子……然后你说什么那不是你的路,怎么?难道逛窑子就是你的路??”
但叶子灰不为所动、不服管教,依旧我行我素、任意妄为,要么一头扎进叶家府库收藏的话本堆里数日不吃不喝的,要么和他五哥叶乐青长时间流连于风月场所。
便是连其父叶家当代家主叶祐怒斥他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一身歪风邪气,甚或放话要打断他的腿的威胁也是皆毫不为意,整个人活脱脱的一副“孝子贤孙”
模样。
后来叶家人属实没办法,便听从叶子灰母亲安氏的主意,方才把这小子送到开封府逍遥镇里的那间学堂去了。
不然堂堂的叶家七少爷,何由要去那平民学堂读书修行呢?是叶家不能满足他了吗?
叶家人把他赶到逍遥镇学堂里,就算叶子灰还是游手好闲、吃喝玩乐,至少诸人也能落个眼不见为净,而且万一这小子能在那地方学好呢?多看看那些家境不如他的同龄少年们,或许就能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呢?
而从事实来看,叶子灰母亲安氏当年那一招是走对了的,只是其中或许另有玄机……
叶家一众人物书中此处暂不细说,留待日后再表。
却说回山上的叶子灰。
话说蓝衣少年夺门而出后,一路追着前方那黑影向着大佛石像处而来。
夜里龙门山上的风越吹越野,表现得极为狂躁,不似寻常,若刮起股股妖风,吹得树叶儿哗哗作响,细嫩的枝丫被吹的歪斜不已,飞沙走石击打在枝干上哔剥作声。
山上空气中的气压也变的愈发得低了,仿佛不二刻便要降下雨来的样子。
叶子灰沿途穷追不舍,而前方的黑影也渐渐停下了身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觉得无法甩掉后方的少年,故索性不再继续遁逃,决意与叶子灰正面交锋。
烈烈狂风席卷天上厚重的云层,不意竟是蓦然将躲藏已久的明月从乌云后面揪了出来,那道黑影暴露在月光下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见此人背着身子,驻足于那尊半面佛像之前,恰就站在石佛竖于胸前又掌心外翻现拈花状的右手正下方。
“咻!”
叶子灰一袭蓝衣翩然而至,同是止步于大佛石像前方。
好巧不巧,他站立的位置亦复正是在那佛像横置于膝上作策划指示状结着「说法印」的左手正下方。
半面佛像右手下方之人在月光下缓缓回过头来。
这家伙看着却似与叶子灰年纪相仿的一位少年人。
天上零星的飘落了几滴雨点儿砸在地面上,雨滴混在尘埃里在石砖表面开出了几朵形状不规则的花。
忽地,下雨了。
雨夜的月光很是迷蒙。
叶子灰借着朦胧月色审视起对面的少年人来。
见那少年眉眼之间,美如画卷,气质非凡,飘逸出尘,在佛前月下恍若半个神仙,好看至极,论这臭皮囊便与蓝衣相较起来,亦是不遑多让。
而之所以说他只像半个神仙,因为他除了自带的冷然仙气外,在身上还染着不轻不重的人间烟火气息。
此人身着一袭淡紫色的飞鸟云纹锦袍,衣上绣以十三只飞鸟呈散布状,并有十九朵祥云环绕衣衫,其头戴束发黄玉冠,此冠广一尺二寸,长二尺四寸,上嵌有金珠列为七星,复见少年腰间缠琥珀色天河玉带,足下踩一双鹿皮六缝靴。
端的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俊秀非常的俏公子。
“彩!”
叶子灰见了此人样貌,他内心也不由得暗喝声彩,就连胸中怒火也弱了一丝。
此时。
自半面佛像肩头望去下方,一蓝一紫,分立左右,二人遥遥对峙相望,气势隐隐争锋。
而那上方的残脸佛像仿若也低眉含笑注视着下方的两位少年,好像是在期待着接下来的光景,似乎佛陀也爱凑热闹、看人打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