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宥拨过去他的电话,靳粒总是每一次都会很快地接起,这次却任由电话响了很久。
手机里接连传来机械的女声,闫宥挂断电话,再想打过去,犹豫着,就没有再回拨的勇气了。
靳粒到底是喜欢他还是需要他,他到底是否喜欢靳粒,这些问题原本困扰他许久,那天晚上后,闫宥觉得都没那么重要了。
但他现在想不明白,如果他喜欢上靳粒,对靳粒来说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该有的距离
寒假时间匆匆,能联系上靳粒的时间突然变得屈指可数。
有时他在半夜回复闫宥白天时的消息,语气不似从前亲昵,让闫宥很不习惯。
但凌晨过后,在靳粒有时发送又撤回的内容里,依然是从前喜欢对着他耍赖的那个靳粒,断断续续向闫宥表达愧疚与想念。
闫宥现在没办法再勉强把靳粒那些话当作是玩笑,从前没能回应过的,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了。
开学前,陈憬与闫梁行终于顺利走完离婚程序。
闫梁行过于聪明,行事处处只为自己着想,因此明知道闫宥不会跟他,依然强硬地想将他划分到自己的范畴内。
可惜闫宥已经17岁了,依据他的个人意见,最终还是如陈憬所愿,能够让闫宥与她一同生活。
两个人换了一栋稍小的房子,不再雇佣保姆,也不再有外人,在陈憬难得的休息日中足够温馨幸福。
闫宥整理东西时发现,原本家里便没有留下过多少闫梁行的痕迹。除了房子外,他们的生活就像没有发生过变化一样。
临近开学一周时,闫宥来靳粒家那边找过他一次,为了来取靳粒给他整理的新的阅读题目。
这次见面是在靳粒家的正门口,靳粒的爸爸为他开的门。
闫宥第二次见他,对他的印象本来是对孩子要求颇高的严父形象,面对外人的时候倒总是和蔼可亲的。
闫宥作为那个外人,时常在这种场合下对靳粒感到愧疚。
靳平开门迎闫宥进来,笑容看上去很和善。
闫宥目光不可控地徘徊在靳粒那一侧,觉得这些天没见,他倒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脸侧可能掉了些肉,显得眼睛更大,但没什么神采。
靳粒抿着嘴,手上攥着在手机里和他说好的那一沓卷子,指尖在上面留出一圈皱巴巴的痕迹。
闫宥不知道能在这里待多长时间,有立刻被赶走的危机感,所以不能控制地总想要去看靳粒。
但靳粒在一旁从头到尾没有说话,无论是同他还是同靳平,眼睛盯着面前的水,视线与闫宥偶尔才有细微的交错。
每次被闫宥捕捉到后,靳粒又转向他爸,不再给他机会了。
闫宥脑子里绷着根弦,被靳粒带着跑动,但紧接着听靳平问候他:“最近学习还好吗?听说你常年在年级前几名,那可得保持住啊,快到高三了。”
靳平话里有话,闫宥只好很快地转回目光,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水,与他寒暄几句。
同时接受靳平从头到尾的审视,和他口中“好好学习”
、“不要辜负青春”
一类的教诲。
闫宥不太习惯这种关心,但想来对靳粒来说是习以为常,于是老实地听着,时不时向靳平点头,表现恭敬与温顺。
没聊两句,靳粒皱着眉打断他们,起身将卷子递给闫宥,眼神终于正视他,说:“我送你出去吧。”
闫宥想要答应,和靳粒有一段独处的时间,转头看到靳平不太好看的脸色,将冲动又按捺下去。
“没事,快到晚饭时间了,就别送我了。”
闫宥从他手里把卷子抽出来,手指掠过靳粒的手腕,轻抚了下,“我们开学再见吧,好吗?”
后面的话闫宥刻意放低了声音,但距离靳平太近了,很难避免不被他听见。
闫宥本来不想在靳平面前表现出他和靳粒的亲近,更不想用什么安慰的话来粉饰太平,闫宥想,干脆一点也许还能让靳粒更好过一些。
可是靳粒的眼睛看起来湿乎乎的,嘴唇抿成一条浅淡的线。
他抬眼去看自己的那一眼里,好像有很多很多话想说,闫宥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再装作看不到。
匆忙向靳平告别后,闫宥没敢回头地离开了靳粒的家,手里的卷子因此变得皱巴巴的。
他直到坐上出租车才敢翻看那些卷子,上面有靳粒工整的笔记,还有在每一套的封面处由靳粒写下的闫宥的名字。
闫宥翻了许多遍,没找到什么特别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在其中被夹带的纸张。
他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忽然在最后一套卷子上闫宥的名字旁看到一点涂改带的痕迹,翻到卷子背面,透过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发现那是一颗歪歪扭扭的爱心,很小一颗,但形状十分清晰。
找到了那一点小小的痕迹,闫宥也不知道是更安心了,还是更愧疚了,只觉得心里面五味杂陈,一颗心不上不下地吊着,非常难过。
出租车行驶在去往新家的路上,道路两旁是陌生的景观。
他曾经设想过什么是正确的道路,现在好像也只剩下这一条路能走。
在寒假剩下的很短的时间里,闫宥没有再收到过靳粒的消息。
他猜靳粒的手机可能被他爸彻底没收了,因为他临走时向靳粒表现出来的那点亲近。
闫宥感到后悔。他当时控制不住想要安慰靳粒,但又一次害他陷入了更为难的境地。
那套阅读卷子他翻来覆去地写熟了,也给靳粒准备了新的数学题目,但没敢在上面写靳粒的名字。他忽然有些害怕开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