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还在嘴里回味,陈洛川打开第二个小盒子。
“啊……”
又是天蓝色映入眼帘。陆惜不?介意投其所好,像值得反复诉说的心意。
远川国特?产的蓝玉,做成扳指,对于精绝于弓箭的陈洛川来说,不?仅是装饰,还是日常实用之物。玉璧上夹糅了点点白色玉絮,似蓝天中飘散的白云。蓝玉在远川一般是质地纯净通体天蓝最为?珍贵。但陈洛川偏喜欢有白絮的蓝玉,陆惜自是知晓。
山山而川,流云万里。第三?件礼物会是什?么,她已了然。
陈洛川取下右手拇指上的旧扳指,换上流云蓝玉。指围合适,像现量现做般熨帖。陈洛川凝望玉中白云,忽然额头上一点冰凉。她抬头望天,从枫叶层叠中看?到翻腾的乌云。
又要下雨了吗?早点回来。
“哎呀!果然下雨了,忘买伞了!这怎么才好……卢瑛肯定又要辱骂我……”
陈洛清仰头望向胡乱挥洒雨点的乌天,苦恼写?满一脸。她从早上就念叨的“晾衣绳、粗纸、伞”
在忙碌一天后打了折扣,只记得晾衣绳和粗纸,买伞忘得一干二净了。今天过节早放工,她一门心思?往家?赶,却躲不?掉这一场秋雨。此时回家?的路已走了三?分有一,如今就算回头买伞也必要淋湿,不?合算。不?如抓紧往家?跑。
陈洛清如此下定决心,把晾衣绳和粗纸往怀里更深处放了放,撒腿就跑,妄图跑过雨点。
只是所有自不?量力的幻想,都是想多了。
陈洛瑜看?着雨水从水榭亭瓦上滴滴答答逐渐练成线,织成雨幕,像挂帘般让院中景色犹抱琵琶半遮面。她倒没有冲进雨中撒丫子快跑的乱想,只顾斜靠坐榻欣赏雨景。春涧宫与临光殿风景不?同,院中不?讲究大树成荫,而是高?低远近树木花卉错落得颇为?讲究。陈洛瑜所坐之地名为?闻池。池子不?大,却是立国修宫时由当时的名家?大师设计修建。池水是引宫外漓水做成活水池,水道绕着春涧宫盘成水脉,再搬海上霄山的山石做园中山骨,与花草鸟鹿浑然天成,就算没有皇家?气派加持,也称得上是当代名园。
如此宫殿赐予陈洛瑜,恩宠重得如同她公爵的冠冕。
人在亭中坐,不?怕风雨。陈洛瑜一袭鹅黄淡纹的半旧秋袍,不?戴冠冕,只用发带束发,亲自下手加炭添水,对雨烹茶,享受繁重政事中久违的闲暇。今天姊姜节,她也过节,不?过没有像她大姐那样大宴属下。她谢绝一切拜请,仅和自己几位亲随在闻池上切果品茶,静赏秋雨。
“嗐!”
直到被这一声?大吼打破静谧……
“沐焱,你就不?能拿刀切吗?就急着这一下吗?”
陈洛瑜不?用侧头看?便知道是谁在素手破新瓜。她也不?去阻止,伸手把案上小炉烫热的茶壶提起,为?坐在她对面的薄竹珺加茶。沐焱一袭白衣,刚刚因为?心急,居然徒手把一个甜瓜掰开。瓜熟汁多,甜腻腻地流了半案,场面不?可谓不?惨烈,却神奇地没有沾染到衣袍上。她年纪不?过二十,长发梳左髻垂梢,五官俏丽,神色活泼,举止风风火火的,倒还记得礼节,把手上的半块甜瓜先递给陈洛瑜。
“殿下先吃。”
陈洛瑜转首望去,见因为?被掰开而七裂八翘的瓜肉溢出饱满的汁水顺着瓜皮流了沐焱一手,当即叹气扶额摇头道:“我可不?吃,就不?能好好切给我吗?”
这种甜瓜瓜皮厚硬,亏得她能用手生生掰开。
“这不?一样吃吗?为?什?么要拘泥于形式呢?”
沐焱一脸遗憾,还想谦让:“薄师傅不?爱吃瓜的。姐,你吃吗?”
半块甜瓜从她手上被捧走,放到了桌案的另一边,落入沐焱唤之为?姐的人手里。
一样的发式,一样的细锦白衣,一样的五官!却因为?截然不?同的神情,能看?出是两个不?一样的人。要说还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沐焱腰间佩白玉,她佩黑玉。
她神色沉静,举手捏袍间透着稳重和从容。她取把银勺,把瓜肉细致地刮到果臼里,用小锤慢慢捣汁。
“你太急躁了。殿下怎么愿吃?要捣成汁才行。”
她说话也慢条斯理?,温柔得催眠。
“沐垚……咱就是说,咱这岁数还不?大,还没到吃不?了瓜要喝瓜汁的地步……”
陈洛瑜扶额的手就没有放下,已经放弃吃瓜的打算。
“好,那给薄师傅喝。她岁数可以。”
“噗!”
薄竹珺看?上去约莫三?十出头,长相端庄秀美,身穿淡白渐黑竹叶绣纹长袍笔直腰背坐在案边,两指捏着细柄铜勺向袅袅生烟的小香炉里添着什?么。她身上腰带是扭丝金线的束绳,吊佩琉璃螭龙,黑亮如瀑的长发一丝不?苟盘成发髻,用玉簪束起。她刚喝进半杯陈洛瑜敬来的茶,听到沐垚这话差点呛着,立时反对:“我就到了只能喝汁的地步了吗?!我才二十九……零几天呢!”
“零几天?”
“零……殿下!”
“好!”
陈洛瑜认笑举掌,顿在鼻前,向薄竹珺道歉:“失礼失礼。三?十又怎样四十又怎样,正?是大好年华。”
“到底零多少天呢?有天数就能算出来。”
沐焱本埋头吃着半边瓜,听到这不?由认真掰起指头准备算起来:“一年三?百六十天,天数,年数,三?百六……”
“小焱别难为?自己了,快多吃点瓜补脑子!”
薄竹珺正?要被她们气死,好在余柯进院,带来陈洛川回赠的牛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