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忘忧,只可忘忧。忘不了仇,忘不了恨,忘不了情,饮来何用?”
她因年老而略显沙哑的声音淡淡的,“我饮了七坛就明白的道理,你为何饮过十坛还不明白?”
说罢,她便转身掩上了门。
无情婆婆其实不无情。
忘忧
出了竹林,穿过石洞,又回到了木板桥上。
段朗月将酒放下,一撩袍子坐在桥上,两只脚悬在湖面上,鞋底若有若无地轻点水面,时而有鱼儿聚拢过来冒出头,又被他的脚给踩了进去。
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对着还站在一旁的骆小远笑道:“还站在这做什么?快坐下,这酒可是好不容易要来的,好酒需有好景,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合适的了。”
骆小远从不嗜酒,可这酒香实在馋人,也坐了下来,将小小的一坛酒捧在怀里,餍足地傻笑。
他笑她,“你还未喝,便醉了吗?”
“这酒有个好名字。忘忧、忘忧。”
她撕开坛子上的纸封,一股浓重的香味儿顿时飘散开来,晃得她心儿都醉了。她把脸凑过去,轻轻地闻了一下,又啜了一口,只觉心底的雾气一下子便被吹散了,整个人都若置身云里,似是要飘起来。
她捧起坛子,接连饮下好几大口,直呼痛快。正要再继续喝,却被段朗月按住,“这酒虽好,却不能这么饮,明日该头疼了。”
骆小远放下酒坛子,笑着看他,“忘忧酒,忘忧酒,你带我来不就是想让我忘忧吗?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喝个痛快?”
他不说话了。
她又喝了几口,心中愈发畅快了。望向天边,一朵七彩流云正缓缓飘过来,她眨了眨眼,那流云又变回了白色。方才的畅快之意似乎也随着那七彩流云般消失无踪了,无奈地垂下脑袋,又捧起酒坛大灌几口,却不小心喝呛了,辣得她直掉眼泪。
段朗月看着她已酡红的脸颊和蒙眬的双眼,有些好笑,竟不知她的酒量浅成这般。只是酒量虽浅,脑子却不糊涂,心里头看得十分真切。
他问:“那你是真的忘忧了吗?”
骆小远抱着酒坛,把脸颊贴在坛子上,斜着眼望他,似乎是在思考,过了许久才道:“我原本有些不开心,现在又好像很开心,可这开心又觉着很不真实,或许我还是不开心。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开不开心。”
这绕口令逗得段朗月直笑。
“不许笑!”
她伸出手,捂住他笑得咧开的嘴。她歪着头看他,只觉着整个世界都在晃,尤其是他的笑,晃得她好晕,“你呢?你肯定也不开心,不然怎么会喝十坛?还一年一坛,你心里……你心里究竟装了多少不开心的事?告诉我,好不好?”
他原本笑意连连的眼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你看你看!每次说到这个你就用这副臭脸来吓人,我不要同你喝酒了!”
说是这么说,她依然捧起酒坛子又灌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