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子期还被阿夜刚刚的行径伤着心,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
阿夜撇撇嘴,不敢再出言挖苦她。
晚上杜峰独自一人,来到了杜元帅附近不远的一处营帐中。
帐中案桌后坐着一个人,四十多岁,面容清瘦,唇色苍白,身着白袍,一副久病未愈的模样。
正是有军中诸葛之称的6军师。
看到杜峰,6军师放下手中书本,微笑着打招呼“你来了”
两日未曾休息的杜峰,此时双眼布满血丝。他忍住心中波澜的情绪,恭敬地行了个礼,“先生”
“将军请坐”
6军师示意杜峰坐下。
然后袖袍一展,拿起案桌上的茶盏,倒了一杯,推到杜峰面前,“将军请用”
杜峰盯着眼前晶透碧绿的茶水,一言不,似陷入沉思。
6军师微微一笑,“怎么,怕6某下毒吗”
“为什么这么做”
杜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悲痛,“您知道的,我爹和我,还有军中所有将士,一向都很敬重您”
“6某知道”
6军师笑容不减,“财帛乱人眼而已6某也只是一介凡人”
杜峰抬起头,眼神幽暗又犀利,“那先生这些年来,可有良心不安的时候”
6军师面上的笑容有些僵住,端着茶盏的手轻微颤抖。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自嘲道“怎么没有
我儿天生身带奇毒,经过多年精心调养,终见好转,可最后还是突然去了6某当时就在想,报应啊用他人人命换来的银两,来续我儿的命,终究还是遭了报应
只是为何不报在6某身上,要让我儿代过
我娘子受不住这打击,过了头七就悬梁自尽了”
“何时的事”
杜峰心下愕然,嘴唇微颤,“先生为何从未提起过我一直以为婶子和恒哥还健在”
6军师面色惨淡,苦笑数声,“这都是老夫的报应,有何好提之后6某心灰意冷,数次想辞去军师职务,告老还乡,常伴我娘子和小儿坟旁,终老此生
可经不住元帅多番苦苦哀求,6某不得已便留了下来
这龌蹉之事,6某也想就此收手。只是人的欲望一旦被引出来,就会失去控制,越陷越深到后来6某已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6某一方面感激元帅的信任、众将士的爱戴,一面饱受良心的煎熬前些日子,趁着身体不适,索性便将这账本之事扔给了将军,盼望将军能从中看出破绽来
只是这事做得巧妙,6某也知困难之至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肖守仁自己露出马脚,被将军你识破了”
6军师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后生可畏,杜家军后继有人6某死也死得欣慰可惜没能见上那纪子期一面,这算是6某此生最大的遗憾了”
说着嘴里竟呕出一口黑血。
“先生”
杜峰大惊,猛地起身,扶住6军师摇摇欲坠的身体,朝外大吼道“快去请徐军医”
“不用了”
6军师用袖袍拭去嘴角的血迹,拍拍杜峰的手,温和道“将军,请帮6某向元帅告罪,6某辜负他的厚爱了”
他胸前的衣衫全被吐出的血染红,红得黑。
杜峰鼻头一酸,声音哽咽“先生莫要再说了待我爹回来后,您亲自去跟他告罪”
“6某怕是等不及了6某也不想再等了”
6军师声音渐渐急促,气弱游丝,“将军请念在过往你我二人亦师亦友的份上,恳请将军,将6某的尸身运回家乡,葬在我娘子和小儿旁边
6某罪孽深重,九泉之下亦无颜面对他们,只盼能远远地看上他们一眼,6某就心满意足了”
杜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声音嘶哑却坚定,“好”
6军师得到承诺,唇边含着笑,双眼闭上,手慢慢地滑落下去。
闻讯赶来的徐军医,见状急忙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翻开他的眼睑查看,最后手指把上他手腕的脉门。
然后叹口气,摇了摇头。
杜峰将6军师尸身抱回床上,盖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