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湖心小亭,四边新换的绢帛垂帘以金粉写就梵文。远远望去,密密麻麻,日照之下,风中金光闪烁,平添几分神圣悠远意境。
时下佛教兴起,尤以南方为盛,听说前不久还在江洲办了一场盛大的佛会。奚氏家主还带了夫人前往,一同听讲经。
佛家讲究个前世今生、因果循环。虽信众颇多,但多是挣扎在温饱之中的贫民百姓;寻常士族对神啊佛啊嗤之以鼻,更有读书人质疑讲义,当面与之一辩,最后反倒被说的神情恍惚,嘴里痴痴念着什么,心服口服离去。
奚澜倒是听说过一些,还与兄长道:“外头再是追捧,也和我们沾不上边儿。”
旁的不说,奚氏族老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熟料刚一回来,就被这经文绢帛打了个脸肿。
奚澜面色又添几分不快。
似是看出他有话要说,戚老太爷笑了笑,极有眼色地提了告辞,“二郎尽孝跟前,我便不打扰了。还得回去服药。”
五叔公以为奚澜是来秋后算账。
他原先可不知如意县主是这么个德行,否则绝不会与他们结亲。
五叔公年纪上来又一贯被敬重着,自然拉不下脸与小辈赔不是,但心里也过意不去,只好声好气儿道:“先前三番两次催你们也不回来,怎么今日一声不吭,这样突然赶回来?可是盛京的人不好相与?”
奚澜不吭声。
五叔公猜测道:“莫不是宋安游那老头欺你了?”
奚澜袍子一掀,坐下给自己满了盏茶。
五叔公越想越觉得是自家孩子受了委屈,顿时满腹牢骚怨言,在亭中踱步道:“大郎也是,早些年便不该叫他去外头,盛京那种藏污纳垢之地,能有什么好东西?每每去了便不肯回来,宋家老小竟都是些迷惑人的妖精变的不成?!”
奚澜茶盏一放,发出不小动静,瞥了眼棋盘,冷笑道:“人家宋公可不会悔棋。”
不喜欢归不喜欢,但好歹也是兄长的老师。
师者,父也。
奚澜岂能任人贬低宋豫?
即便是族中长辈也不行。
宋豫再不济也教导兄长多年,这小老头又有什么功劳?
五叔公气得手指哆嗦,“你、你出去一趟,也学大郎胳膊肘往外拐是不是?”
“谁是里谁是外,我心里一清二楚。”
奚澜道:“宋公再是如何,也总比有些人,心怀不轨的好。”
“你什么意思!”
五叔公气得脸都红了。
奚氏二郎虽自幼乖张,但好歹上头有个兄长压着脾气,不至于做出不敬长辈的事情。
五叔公是没尝到过奚澜的脾气,始终觉得他与普通士族郎君一般,顶多有些傲气,但归根结底还是会处处以家族为重。要不然,他怎么会强行做主,要定下他与如意县主的亲事?
不就是觉得他好拿捏?
偏偏今日奚照不在,五叔公又踩到了奚澜的点儿上,三两下也没给他面子。
五叔公怒容浮现,袖子狠狠一甩,道:“你是个什么意思,今日不说清楚。。。。。。”
“我倒想问问您,是个什么意思?非逼着我娶杀母仇人的女儿,究竟想与我怎么过不去!”
奚澜霍然起身,吓了小老头一跳。
他面色涨红,声音都跟着降下去,“我那是识人不清。。。。。。??”
话音戛然而止。
五叔公惊疑不定地看着奚澜,“杀母仇人?什么杀母仇人?安成郡主?”
他觉得好笑,道:“我知道你不愿娶那薛氏女。先头是我不好,没查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底子,如今薛氏女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后半辈子也毁了,我自然不会再将这种人聘回来与你做妇。你也少说这些糊涂话来气我,传出去,难道我们奚氏面上就光彩了不成?”
奚澜最是了解这些个将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的族老,见他反应,一颗心慢慢下沉。
五叔公还在教训他:“你母亲早亡,你就是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也不好浑说这些话。”
赵夫人就在这时赶了过来,见五叔公虽气的面色薄红,但语气还算心平气和,暗道一声还好。
看来奚澜还没将事情捅出来。
赵夫人给五叔公福了一福算是见礼,对奚澜道:“大郎君派人来传口信,二郎先去见一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