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坠下城楼受伤之后,晋安公主有两三个月不曾露面,之后又有大半年不曾在人前站起来。等到太医宣布公主伤势已经大好、可以正常行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
经忘记了公主先前是什么样的身形、什么样的举止步态。
可是,太和殿上的台阶、柱子、楹联,这些死物会帮人记住很多东西。
有的人已经将某些疑惑埋在心里三年之久,此时气氛到了,终于也忍不住跟着问了出来:“公主殿下的确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会不会……”
“苏大人!”
左相回头厉喝一声,“身为朝中重臣、天子臂膀,你就是这样人云亦云的吗!”
丞相有训诫百官之责。若是换了平日,这一声过后应当不会有谁在多言,但此刻左相的威信已经不同往日了。
被训斥的苏大人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盯着左相道:“相爷知道什么,如今就不要瞒着我们了!大厦将倾,难道您一个人就能独柱擎天吗!”
“什么大厦将倾?你说什么大厦将倾?!”
左相大怒,赤红着眼,伸长了脖子就往前冲。
竟是一副要打架的姿态。
苏大人哪里会打架,见状慌忙往后退,躲到同僚身后又道:“公主的身份受到质疑,大安朝国本动摇,难道这还不算大厦将倾!”
想打架的左相被人拉住了,犹自不甘心,咬着牙直着眼往前挣,怒气冲冲:“公主的身份没有人可以质疑!我已说过了,就算有假的,也只有先前那个是假的,如今这个千真万确是真的!”
还是那句话。
那么差不多就可以确定了,晋安公主前后的确是两个人,而左相和皇
后都是站在当今这一位这边的。
百姓喧声如沸,朝臣们的议论声渐渐地也高了上去。关于公主的身份、关于自己的立场、关于当下的朝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当然每个人也都有此时此刻不得不说的话。
皇后被人簇拥着站在当地,神色有些恍惚。直到又有人冲到她面前要问究竟,她才如梦方醒,压着嗓子沉声道:“去叫晋安来。”
“娘娘!”
左相转身跑回来,通红的眼睛里含着泪:“不能让殿下过来!眼下这个局面……殿下该多心痛啊!”
“这是她该承受的。”
皇后昂首道,“难不成她要一辈子被人护在身后吗?”
左相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迟疑了很久,最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皇后忽地发出一声冷笑,昂首上前,看着愤怒的百姓和朝臣们:“朕不明白你们想做什么。晋安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如今却又是你们站出来质疑她,说她是冒牌货。”
她仰头看看天,又看柳闻蝉等人:“先是质疑朕囚禁了陛下,又是质疑公主的来历,你们这一环扣一环的,是要将我大安的根基彻底摧垮吗?不如你们此刻便告诉朕,你们希望朝堂上坐着的是谁?”
“陛下病着,”
她垂下眼,神色黯然:“清平王又无心政事,你们将朕和公主都踩下去,是想把这大安万里江山赠给谁?西凉贼子吗?”
这,群臣一时无言以对。
皇后顿了一顿,
之后环视四周:“又或者,你们当中的谁暗中做了西凉的走狗,想要在我大安兴风作浪,借机坐收渔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