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八卦群众都能看出来的门道,人精们怎么会不明白。当晚的接风洗尘宴自然要她出席,好在他们倒没明目张胆地将她的位子排在小老板身边,只是这一晚推杯换盏间仍是有人注意到小老板的视线不知往她这里扫了几次。
陶泓吃得很慢,也很少。外面的饭菜怎么也比不上他做的美味,咸的咸,油的油。倒是酒酿的小丸子还能吃上两个,可也没有他做的好。
邵砚青做的小丸子是加了山楂汁揉的,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里面居然还羼了豆沙的馅儿,再配上煲得粉化的糖水莲子。红的红,白的白,看着赏心悦目,吃得心满意足。
旁边的人拿手肘顶她一下,她这才发现坐在上首的人冲她微笑。身边的人小声提醒她:“看你吃得少,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眼下的场合拿这话问她岂止是不合适。
就是故意的。
她微微一笑:“这里的私宴一席难求,菜品当然是出众的。我正考虑要不要让男友来这里偷个艺,方便我以后在家也能吃到。”
一桌人无不流出遗憾神色。这美女简直脑中填草,这大好机会不知游上献媚,还公然宣布已名花有主。白白错了麻雀成凤凰的机会啊!
坐在上首的男人面色果然淡了些许,这时往她的方向斜斜投来一眼。印在公司年史上的创始人与他有几分相似,不过后者五官更清秀一些。这大约是随了他梨园出身的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与那曾红极一时的名伶一模一样。
接风宴后仍有安排,便是去男士们喜闻乐见却不好大肆声张的风月场所。陶泓借机脱身,和另外两位女同事一起退席。
可刚走出不远便有车慢行追上,后座车窗缓缓滑下,露出那双风流眼眸。女同事眼力了得,竟然双双抛下她快步离开,唯恐坏了小老板夜送佳人的计划。真是……卖得一手好队友。
“我又不是季修白那个负心汉,你又何必费眼神杀死我。”
贺维竞说道,“看在故交旧识的份上送你一程,你当我别有居心?装作不认识,真令人伤感。”
她连眼白也懒得奉送,只是看着车窗外闪掠过的夜景,一言不发。贺维竞不会放她这样沉默下去,“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以为发梦,差点忍不住要掐你的脸。”
又咄咄逼人,“季修白翻脸无情,你也不甘落后,这么快琵琶别抱。可见你们确实性格相投,天生一对。”
包里还有喝剩的半瓶矿泉水,她一滴不落地往他脸上身上招呼过去,“清醒点了没有?”
贺维竞抹了把脸,兀自冷笑:“什么男友,你怎么舍得放走季修白那条大鱼?不过以退为进,让他以后更疼你罢了。”
这时便完全露出浪荡子的痞态来,一手搭在皮座椅上,下巴高高抬起,草草扫去一眼便令人生厌:“我和人打赌他会在三年之内离婚。只是不知道他离婚后还会不会娶你?你说,会不会?”
陶泓知道此人小时候落海脑子受损,以致成年后性格乖张阴晴不定。初识的时候看在他身有隐疾的份上并不和他计较,于是纵得他越发得寸进尺。
“你是不是故意入职我家公司,只等我发现?也算你有心计有耐心,挑这间新收购的。朋友一场我不会亏待你,让你在这里横着走都没问题。只是如果季修白知道了,他会不会觉得你演戏得刻意?”
这个人的精神病一旦发作,精神会特别地好,亢奋得认为全世界都围着他转,衬得他像黑子活跃期的太阳,随便甩个头就都能闪瞎地球人的狗眼。
“不如我们假戏真作。他能找名媛结婚,你怎么不能找贵公子双宿双栖?”
精神病越说越有精神,“我们也算认识多年,讲究起来还有点亲戚关系。我想想你得叫我什么?哦,按辈份你得叫我表哥呢,毕竟你姐姐——”
下颚处有尖锐的冰冷触感,声音戛然而止。
精神病也是怕死的。
“正常点了没有?”
桃花眼里的狂热渐褪,最后只剩轻蔑与不屑。在陶泓看来这已算是三神六识归位,于是偏头去看前排的司机,“专心开车。否则一个飘移,当心他下巴上多一张嘴。”
贺维竞呵呵地笑,“他是我用惯的人,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又微抬下巴,“太久没见,几句玩笑都开不得。当真小家子气。”
陶泓将钢笔笔帽旋回,“讨生活不易,人变小气也是难免的。本来和你打不到照面的,凑巧赶鸭子上架罢了。既然得罪你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只是辞呈我不会递,你权当我小家子气,让公司给我发个大信封。”
“季修白会娶你吗?”
看看,这祖传的精神分裂不是一般的棘手。
陶泓让司机靠边停车,不忘多嘴一句:“记得提醒你家少爷吃药。”
他拉住她:“你嫁他真不如嫁我。我家家风好,一惯惧内。”
陶泓气笑,“你这么编排你家家风,你家祖先们知道吗?当心他们晚上到你床头蹦迪。”
“有你提刀在侧守着,鬼神也不敢近身啊。”
贺维竞拉起她的手作势要亲,见陶泓只是冷眼看他,又松了开来,“我只是奇怪。你那时年纪还小,都有胆子半夜摸到我床边拿裁纸刀抵着我的脖子让我和你道歉,就因为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可季修白把你从云里摔到地上,你居然没阉掉他。”
她从包里拿出湿巾擦手,慢条斯理地问道:“说实话吧,贺维竞。你是不是一直都爱着季修白?”
“你精神病啊!”
“嗯,你正常。三言两句不离季修白,生怕别人不知他是你真爱。现在社会文明,同性恋不必被烧死也不会被挂在马后拖死。承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