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魔谷中的浓雾凝滞许久,阒然无声。
直到酆业从显影玉石上挪开了眸子。
“紫辰灭魔?”
一点薄到极致的讥讽弧度,从魔的唇畔微微翘起。
酆业指骨勾抬玉笛,杀机便迫得魇魔面色惨白如纸、更栗然仰起,而他漠然如视狗彘地睥睨着她——
“区区天机,也配妄测本帝?”
魇魔声音尖利:“天机阁占卜从未出错!被至交亲友背叛杀戮乃至粉身碎骨的血海深仇,一万年了,你还没有尝够吗!你今日若不信,将来悔之晚矣!”
“吾便信又如何。”
魔低哑又冷漠地笑了。
那双漆眸俯低,可怜似的望着她,偏眸子深处冷意沁骨:“即便她真是什么紫辰,也只能被吾亲手杀死,轮得着你么。”
“亲手?您下得去手?”
魇魔恨恨瞪着他,眼神接近癫狂,“别以为我没察觉,从紫辰一入谷内我便发现了——她身体里分明掺入了混沌之血!如今你就能以血饲她,等到来日,她若真要杀你,你确知自己不会引颈受戮?!”
“?”
魔偏过侧颜,他低低睨下来,漆目脉脉如深情,墨意里却端是一副古怪又谑笑的眼神,像听到了三界里最大的笑话。
“引颈受戮?你真当吾是你们这种会受困于七情六欲的俗物了?”
“……”
魇魔最擅窥视神魂,蛊惑人心。
面对这位三界至恶之魔,她虽做不到蛊惑,但看穿那
双墨眸里萦的究竟是遮掩还是真意,并不难。
因此对视几息后,魇魔却是一愣,她怔怔仰他。
“你竟,竟真对她无情无欲?”
魇魔失神,“可你明明——万年前你就从不留近侍,而今你既留她在身旁,又不吃她,如不是已经有了些喜欢在意,还能是什么?”
“孤身久了,难免想养点活物逗弄,”
魔低低嘲弄地睨她,“神也怜爱众生蝼蚁,莫不是喜欢哪一只么。”
魇魔咬牙,仍是持有一丝希望:“她于你,难道就只是普通蝼蚁众生?”
“自然有些不同。”
酆业不等魇魔眼底燃起光亮,薄凉笑了,“你也说了,混沌之下的唯一神物,死了多可惜?养在身边,总比其他蝼蚁有趣得多。”
“至于混沌之血,”
魔垂了眸,淡淡扫过笛骨到手腕,“想饲养一个听话的小侍女,总要付出点代价。”
“……”
最后一线光亮从魇魔眼底褪去。
她颓然地松开了紧握在身侧的手。一颗细小的,宛若种芽般的小豆子,从她掌心跌下,咕噜咕噜地滚过地面。
所过之处,原本不毛的干涸土地竟然争先恐后地冒出青草,它们抽根发芽,细叶轻摇,直到一路成茵——
那颗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种子,也滚停到了酆业脚前。
天檀木,完整体。
——
魇魔梦境依托它而成型。
只要捏碎了它,梦境中一切人、事、物,便将一息俱灭。
酆业冷淡瞥过,似笑非笑起眸
:“不留来保命了?”
魇魔无力又苍白地勾了勾唇:“主人既不在意她,我便是以覆灭梦境相胁,又有何用。”
浅白色小种子离地而起,摄入酆业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