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兴阳听了,悲愤不已,两眼流泪不止,道:“难道眼睁睁看着我父母弟妹冤死不成?”
王克平无言对答,灵龟道长劝道:“你也先别太急,吾等三人静下心来,想想看有什么法子能救出你这一家子。”
王克平想了想,道:“要想救老爷他们,无非有三个法子,一条是用银子开道,贿赂行省官爷,打通官府,赦了老爹一家,这一条难行得通,要备这么多银子,一时也来不及,老爷身为武将,不是文官贪吏,一生正直,一家除维持生计,无法拿出许多银两来。第二条就是劫狱,这条也更难行得通,那关押死囚的牢房比不得别的牢房,不是随便能出入的,乌古那厮一定把守很严,再加上老爷一家大小二十余口,要成功劫狱,恐比登天还难。第三条就是劫法场。因老爷是朝庭重犯,乌古那厮也必定会重兵把守。要想冲进法场救人,就是有一帮武功高强之人,也要甘冒极大的风险,才能抢出人来。”
易兴阳一听,哭道:“我若见死不救,父母生我又有何用!”
灵龟道长道:“徒儿也不要急,依我看,你父母虽被打入死牢,那岳州府总管乌古脱列想要杀他们,没有朝庭批文也不敢擅自作主,等批文下来,应该还有些日子。你先要静下心来,想个万全之策。现在只要有你在,易府就有希望,你父母与家人才有盼头。就是你父母去了,也总会有为他们报仇的机会。”
易兴阳听后,抱头大哭。灵龟道长对王克平道:“王将军,你先带兴阳下山到别处避避,这灵龟峰是不能住了,说不定官军就要上峰了。”
王克平一听,只得将啼哭不已的兴阳劝上马,打马去了。不两日,灵龟道长果然见岳州一副将带领一百余军士前来,忙藏入后山,见军士们将道观团团围住,进观搜寻易兴阳,却不见一个人影。这副将一无所获,一声令下,点火烧观。一时间,百年道观付之一炷。
这易凡因洞庭湖全军覆灭一事,惊动了整个湖广行省,上至行省左右丞相,下至平章,参知与政事,及帅府等各个将军副将,纷纷议论不休。易凡虽说只是个路府守将,但在湖广帅府管辖的将领中,是个骁勇善战的能将,一生从戎很少打过败仗,没想到率两千余精兵,却被洞庭湖的水寇杀得全军覆灭,一夜间损失殆尽,只有主帅逃脱,因此死罪难免。没有等多长时间,朝庭批文下来,定为秋后全家处决。路府总管乌古脱列心中大快,只等秋后问斩。
却说易兴阳与王克平得知全家秋后问斩消息后,悲痛万分,两人合计,只有劫法场救人。王克平明知劫法场难成功,但少主人要劫,只好不得以而为之。
转眼问斩日已到,两人化装来到法场,见乌古脱列等一班文武官员都到了法场,法场周围一大帮官军围得似铁桶一般,如临大敌,外围还有一大队铁骑巡逻。王克平看这阵势,便知乌古脱列早有防备,想救人真比登天还难,正想劝少主人放弃,不想易兴阳到了近前,见父母弟妹一个个捆在木柱之上,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不觉悲从心来,怒入脑门,哪管得了自己生死,拍马便往法场冲去,那些铁骑见他要冲进法场,便围了上来,与他厮杀。王克平一看,法场是劫不成了,救少主人要紧,便与易兴阳一起先杀围困的铁骑官军。乌古脱列见有人来劫法场,也便惊慌,慌忙命刀虎手迅处斩易凡一家老少,一瞬间一家几十口人头落地。易凡一生从戎,南征北伐,杀伐无数,到头来落得个砍头问斩的下场。
易兴阳见父母弟妹顷刻血染当场,成了刀下之魂,差点没昏过去,嘴里喷出一口鲜血。王克平一看,忙大喝道:“小主人,你要挺住。”
易兴阳一听,振作起来,满心悲愤化为浑身功力,一杆长矛如蛟龙一般,杀得元军铁骑血肉横飞。乌古脱列一见易兴阳如此英勇,竟敢劫法场,想此人不除,岂能安枕,便喝令将士紧紧围住,绝不能让他逃了。于是数百铁骑一涌而上,顷刻间便把兴阳与王克平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位千户将认得王克平,喝道:“王克平,你敢造反吗,还不快快住手!”
王克平也不答话,挥舞一杆长枪冲杀,不离兴阳左右。而兴阳一杆长矛左冲右突,在能征善战的铁骑当中,如入无人境地,不知杀伤了多少官军。王克平一看,凭兴阳一人之勇,怎么厮杀得出去,元军的铁骑是不会退让的,久战之下,必遭毒手,便道:“小主人,官军势大,不可恋战。”
易兴阳道:“今日我要拼他个鱼死网破。”
王克平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老爷还指望小主人为他报仇。若再不冲杀出去,就走不出去了!”
此时易兴阳已杀红了眼,哪里肯听,根本没打算冲杀出去,只是见人就杀,见官就砍。王克平心急如焚,小主人不退,他哪敢一人逃离,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紧急关头,只见一道长行走如飞,剑挥头落,转眼间便杀入重围,来到兴阳跟前,对兴阳道:“大仇未报,怎么能逞一时之勇,还不快随师父杀出重围!”
兴阳一看,原来是师父来救,这才清醒过来,道:“师父在前,王叔居中,徒儿断后。”
于是一路冲杀,灵龟道长的长剑快似厉鬼,易兴阳的长矛挥如惊兔,与王克平三人一阵狠杀,官军哪里抵挡得往,转眼间便杀出重围。铁骑追赶不及,无功自返。
乌古脱列见三人竟能在如此铁骑阵中逃脱,惊叹不已,对铁骑队长道:“那三个贼子是谁?”
那队长道:“一个是易凡的部将王克平。那一老一少,末将不知来历。”
乌古脱列道:“那少的莫非就是易凡之子?若是他,我岳州城今后就不会安宁了。今日若不是本总管早有防范,恐怕杀虎不成,反被虎伤。”
铁骑队长道:“这贼子先后杀伤我铁骑军五六十余人,勇不可挡,此人不除,必是后患。”
乌古脱列下令:“全城戒严,防止贼子混入城来。”
接着吩咐刑官画出图像,贴出告示,悬赏捉拿劫法场之人。
这灵龟道长和易兴阳、王克平冲出官军铁骑之围,一路急奔,逃出城外约二十余里,才停下来。灵龟道长长叹一声,对兴阳道:“你救人心切,可以理解,却为此枉送性命,却不值得。以后遇事要冷静,别只顾任性。”
又对王克平道:“贫道有事在身,不能随从你二人,你二人好自为之,兴阳徒儿生死,全赖王将军,一切自有天意,贫道去也!”
说完,不等兴阳别拜,便悻悻而去。
易兴阳见师父离别,又想一家惨遭杀害,不觉又悲哭不已。王克平只得让他哭够了,才好言安慰。兴阳两眼已哭得红肿,恨恨地对王克平道:“我要趁今夜乌古老贼不防,去杀了他,再抢出我父母遗体。”
王克平说:“不可,今日你这一闹,城中一定防范更严。若去只会自投落网。”
易兴阳哪里肯听,便说:“我这样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我一人去好了。”
王克平也晓得少主人性子,只得道:“就是要去,也得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有了气力,才好报仇。”
兴阳切齿道:“你看我这样,能吃得下东西么!”
王克平听了,只得激激他,道:“吃不下也得吃。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也许早已悲痛不起了,我们都看重你,不是一般的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是天大的事,也要拿得起放得下,若只顾儿女情长,还能干得了大事,报仇雪恨么?”
兴阳听了,只得含泪点头,跟着王克平去寻饭店。
二人走了十余里,才见有一客栈,王克平下马打听,客栈也没客,倒也清静,便与易兴阳一起住下。客栈小二见是骑马的客官,不敢怠慢,问他们需要什么。王克平掏出一锭银子道:“快把好菜好肉拿来,再把我们马喂好,银子就不要找了。”
小二见客官出手大方,十分欢喜,侍候得手忙脚乱。不到片刻,端上来一只烧鸡,一盘酱牛肉,一条红烧洞庭红鲤,两只猪蹄花,还有几蝶小菜,一坛酒也端了上来。王克平一看道:“酒就免了。”
两个狼吞虎咽,把一桌的饭菜吃个精光。小二看二人吃完了,道:“房间早为客官收拾好了,请客官歇息吧。”
忙引了二人去房间休息。
王克平虽是早已累得困乏得很,却也先看了少主人睡好后,才下塌就寝。谁想易兴阳哪睡得了觉,一闭眼就浮现父母兄妹惨死的情景,又暗自痛哭了一回,越想越恨,到了二更,悄悄起来,穿上夜行衣,备好了勾索绳,带了剑,直奔岳州,要杀乌古脱列报仇。
易兴阳到了城外,找了一处低矮些的城墙,看巡夜的哨兵走过,便抛上勾索绳,攀上了城墙,潜入城内。到了三更,便摸到了总管府前,门前静悄悄却无一人,进了大院,突然火光通明,一张大网从上撒下,易兴阳一看不好,一个鲤鱼翻滚,躲过一劫。接着一声号响,数百名官军向他围来。易兴阳情知这乌贼早已防备,然到了此时,兴阳早已置自己生死之度外,也不惊慌,一柄长剑,行劈如飞,剑出似风,凡上前者不死则伤,只是这些官军却也难缠,死活不退。官军越来越多,兴阳就是长了双翅,有三头六臂的功夫,也是逃脱不了这个魔窟了,兴阳只想多杀一人算一人,这样到阴间见了父母,也算尽了自己的努力。这正是:
年少英雄不畏虎,只身入窟报家仇。
可惜有勇无计谋,舍身赴死志难酬。
要知易兴阳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