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琛自然不会不知晓他这番话说出去会带来何种议论,但他依旧说了。
心底甚至觉得,别人能将两人议论在一起也不算坏事,他甚至有些期待。
他抬眸,视线落在屏风上,隐约看到少女跪在地上,挺直脊背,身形单薄而羸弱。
他吩咐道:“去给戚姑娘置一张凳子,让戚姑娘坐着慢慢说。”
此言一出,院落厅堂之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惊到说不出话。
顾佑柳氏几个长辈还站着呢,单给这姑娘坐着是何道理?
宋闻亲自搬了张凳子交给侍女,戚清棠落座后,缓缓开口。
“大约二十天前,我偶然在福记茶楼撞见顾衍与她表妹柳嫣然在包厢幽会,动作亲昵,言辞中显然已往来许久。当日回来,我便向舅母言明要求退亲。舅母说退亲不是儿戏,等她问清楚再说。”
“我便预备回去等,想着也许舅母真能替我做主。恰好我掉了香囊回去寻,不想却听到舅母训斥顾衍不小心闹出乱子,要他给我道歉,说娶我才能拿到丰厚的嫁妆,娶到我后他想要如何便如何。”
众人这时才想起来,戚家当年可是金陵首富,曾有富可敌国之称,只留下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嫁妆得多丰厚?
顾家怎么也是百年望族,虽不如从前风光,但对这种事还是十分不屑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顾佑的眼神都带了几分鄙夷。
顾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觉在心里暗骂柳氏。
又听戚清棠道:“我念着亲戚情分,一直未曾同舅妈撕破脸,只想着能将亲事好好退掉便是。没想到舅妈几番推辞,甚至用孝道逼迫,不许我退亲。”
“我想着离成亲还有些时日,或许可以再想其他办法。昨夜外祖母突然昏倒,生死不明,谁知今日一早,舅妈竟大言不惭提出要我明日便同顾衍完婚,为外祖母冲喜。”
听到“冲喜”
二字,顾辞琛微眯双眼,眸光似冷箭射向顾佑,似是要将其穿透。
柳氏好大的胆子,竟敢有如此提议。
顾佑全然不知此事,额间冷汗涔涔往下落。
冲喜哪会是顾家这种簪缨世家会做的事。
“大人明鉴,顾衍负心在前,柳氏逼迫在后,且不顾外祖母身体一心只想拿到我的嫁妆,此等人,我戚清棠绝不会嫁!”
戚清棠掷地有声。
院内厅堂瞬时无声。
好一会儿,才响起议论声。
“这舅舅舅妈也太可怕了,简直吃人不吐骨头啊……”
“什么冲喜,不就是怕人跑了拿不到钱吗?二房这么缺钱?”
柳氏脸色煞白,不知道何时被戚清棠听去谈话,此刻竟如此被动。
她心思向来活络,立刻便高声哭道:“臣妇冤枉啊,清棠,你怎可如此污蔑我?这婚事是老太太当初看中的,衍儿再不才好歹也是个举人,难道还缺一门好亲事不成?”
她赌咒发誓,“我若是觊觎你的嫁妆,就叫我不得好死!”
此事她决计不能认,否则这辈子在京中都抬不起头,戚清棠即便真的听到也不可能找到证据。
她哭得声嘶力竭,“嫣然是衍儿的表妹,两人在府内说说话而已你便心生妒意,衍儿无法只得跟嫣然在外头见面,也不过是聊聊天罢了,你即便想因此退亲怎能编出这种谎话来污蔑我?”
柳氏心一横,道:“大人若是不信,只管叫衍儿前来分辨便是!”
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众人更信谁的说辞。
这个场合,顾佑只能站在柳氏这边。
他道:“既然非得当众分辨,自然得把衍儿也叫来,岂能只听一面之词?”
顾辞琛似笑非笑的语气:“的确。”
他视线扫过下方众人,再出口时语气已有了几分不快:“顾衍呢?祖母病重,连旁支子弟都在这儿守了一夜,他是二房唯一的嫡子,怎么不见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