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下摁了快进键,秋高气爽早已被冬季的冷冽替代。但是这座城市的冬天并没有雪,路边种的常青树一如既往的坚守着岗位,只有刀割似的冷风和骤降的温度提醒每一个人冬季的到来。
许祈开始正常上下班,习惯冷清的家,但又在下意识做出动作的很多时候愣神。
下意识赖床后只能把不喜欢的面包当做早餐应付,下意识买很多口味的薯片却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吃这些会掉渣的零食,下意识在特定时间段打开电视调到那个以狗血电视剧出名的台然后发两个小时的呆。下意识做了很多以前不会做也不太喜欢做的事情。
滨城冬天阴冷潮湿,并且不供暖,墙上挂的空调开着暖气也不太管用,许祈搓着手裹着毯子在客厅看了会八点档的狗血剧还是冻得哆嗦,没看多久就关了电视裹着毯子回了卧室。
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才想起来晚间给阳台上的绿植浇水时阳台的门还没关牢,推拉式玻璃门只要风稍一大就会被完全吹开,就怕雨大了整个客厅都要遭殃。
许祈在刚刚捂暖的被窝上生无可恋倒数了十秒才下床,尽管穿着毛茸茸的睡衣他还是套了一件外套。雨已经飘进来了,借着暗沉的夜色反着光。
许祈没有去拿拖把开灯拖地的打算,只想快点关好门回到被窝里。结果刚走到门边就看见了阳台上站在风雨里的背影,无数个不知是梦还是现实的场景,又一次上演。
挺拔如松的身影慢慢转过来,在无数个梦里上演了无数次,但许祈还是不受控地被钉在原地,那张在梦里出现了很多次的脸随着距离越来越清晰,英俊深邃的五官浸在雨水里带着冷意
他愣愣地想,又在做梦了吗。
他看着江颂慢慢朝他走过来,只呆呆站着,结果从梦境中惊醒没发生,飘进来的雨水却落到他身上,刺骨的冷意让他打了个哆嗦,意识回笼,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直到被那双冰冷潮湿的手牵住,他才愣愣低头看向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
江颂看见他波澜不惊到有点麻木的眼神,心像在被钝刀狠狠刺进去了一样。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回来了。”
江颂沙着嗓子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他揽进了怀里。
没有体温的拥抱,冻得瘆人,许祈红着眼睛猛地从江颂怀里退出来扭头就要进卧室,显然不愿再多看江颂一眼。
江颂急急追上去差点被门夹了鼻子,他摸了摸鼻子,敲了敲门,没人应,心彻底沉下来了。
他又愣愣在门口站了一会,门开了,眼睛红红的许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就抓着他的领子吻了上来。
一个不像亲吻的亲吻。到口腔里的血腥味蔓延开,许祈才被江颂捏着脖子退开,江颂喘着气亲了亲许祈的额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怎么还没醒?真奇怪。”
许祈像是完全不想听他讲话一般,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着床头的手机就震起来了,是吃药调的闹钟,他又推开江颂去床头柜翻找着什么。
江颂有点无助地跟在他后面,在看见他手中拿的药时神色一凛,眼神变了变,抬起的手又放下。他沉默地看着许祈把精神类的药物吃完,然后再不看他一眼,躺在床上,有安眠作用的药很快起效,许祈沉沉睡去。
江颂沉默地在床边守了一夜,一夜未眠。
第二天是周末,许祈该赖床的,寒冷的清晨躺在绵软温暖的被窝里赖床是很幸福的事情,许祈却还是按着平时的生物钟起来了,屋外寒风呼啸,传来刺耳的呜呜声,许祈盯着天花板好一会,想起昨晚看见的场景,又扫了房间一眼,根本没有江颂的身影,他自嘲地笑了笑,掀开被子起床去了卫生间。
等许祈洗漱完到客厅看见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顿时愣住了。
他昨晚有好好吃药,怎么还有这种幻觉。
忙碌的江颂听见声音,回头冲他笑了笑,把煎好的鸡蛋培根铺在面包上,快速做好了一个美味的培根三明治,然后走到许祈的身边低头亲了亲他,“宝宝,早餐做好了,快吃吧。”
许祈没有推开他,只偏了偏头但吻还是落下了,他皱着眉头,“你怎么还不走,这次的梦这么长时间吗?”
江颂有些无助地看着他,嘴唇张了张,徒劳地解释着,“这不是梦呀宝宝,我是江颂。”
许祈不再理他,只坚定自己的想法,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把三明治吃了,餐后的收拾工作又被江颂包揽。
屋内的暖气开的很足,许祈窝在沙发上裹着毯子看昨天八点档的电视剧回播,已经准备到大结局,一切向好。
收拾好的江颂看见他在看电视也挤过来,硬要把他抱在怀里一起看。许祈怕冷想躲,最后还是被强硬地搂紧了怀里。不知道江颂做了什么,倒没有想象中的冷,许祈不想自己在梦里也这么费心神,所幸随江颂去了。
中午时江颂做了许祈喜欢的海鲜面,看人吃得稀里呼噜抬手想给他擦嘴,结果被不留痕迹地避开了,他垂着眼睫收回手,眼神晦暗不明。
许祈只觉得这次梦虽然很长,但是又透着股安逸,也没像之前那样让他难受,这次的江颂也不像之前的那样闹腾,挺好的。
一面等着梦随时醒来继续面对现实,一面度过了周末,等到周一江颂帮他打好领带送他出门时他才惊觉这个梦也太长了,还那么真实。
结果去地铁站的路上就被拦住了,是阎王。才几个月他已是一头华发,俊秀的容颜虽然未变却掩不住眼里的那几分疲态。
“许祈,我们能聊聊么?”
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温和模样。
许祈心想着梦里能谈什么,但还是点了头跟人进了之前那家咖啡馆。
“很抱歉之前带走了阿颂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信息,当时解阵法时出了些意外,我们把他带回了地府,但最终还是没有留住他余下的魂识,”
阎王斟酌着措辞,想尽量把话说得缓和,“消散前他请求我们抹去你的记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们没能成功。无论怎么尝试都是只能消除他在你那生活的痕迹,我们只能先擅作主张这样做,后来想找你解释清楚事情却招来了天谴,我们无法再介入因果,司命君跟我们说阿颂还有残念余存,我们只好改了方向先去找他。我们废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修复时费了些功夫,因为太少了,那点残念几乎风一吹就能散,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坚持这么久。修复好后他还很虚弱,但是一睁眼就跑来找你了,我们根本拦不住。许祈,这不是梦,江颂真的回来了。”
许祈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在听见那些擅作主张的话时心已经冷下来,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乍一听阎王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他却难得觉出些荒谬的可笑来,所以他应该谁也不怪,乖乖继续跟江颂在一起吗?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段时间梦魇的折磨,吃的药,看的医生,都在做无用功吗。
许祈没应声,对面也安静下来了,他在心里数了十个数,见对方没有再开口的打算,便起身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