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给新婚驸马的假只十日,从宫里一回来,隋策便去他的羽林卫所走马上任了。
车骑将军是鸿德帝赐他的封衔,都指挥使才是正职。
大应尚了公主的驸马多是安排守卫皇城的职务,他也不例外,若无要紧军情,每日就去卫所点个卯,四处巡逻查看,或是安排人手轮值、参与押运护送。
虽不至于忙到夜不归家,但算不上多清闲。不管怎样,对隋策而言有事做总比待在家里和某人吵架气死自己要强。
哪怕图个耳根清净,他也乐意挨到用完晚膳后再回重华府。
不过很奇怪。
尽管自己确是在刻意躲着商音,但这几天对方竟也意外的安分,他几乎没怎么碰见她,连晚上睡觉商音也是子夜之后才进屋。不知是在做些什么,反正举止挺鬼祟的
以至于隋策好些时日都担心自己的饮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气候一天冷似一天。
膳房偶尔会送来些烧酒犒劳换班的宫城侍卫,他下职前被同僚灌了两杯,临出门还架不住人热情,又给塞了只酒葫芦路上暖身。
隋策指尖晃悠那系酒的红绳,吊儿郎当地走在自家府邸平整宽阔的方砖石地上,随行的管事看出他心情不错,趁机汇报上月婚事开的几笔账。
什么王家侍郎的回礼、安远侯府的拜帖、隋东府两位姑爷的请柬
他正听得心不在焉,忽而瞥见不远处抱竹轩内豁亮的光。
商音是最金贵她那双眼睛,能在这个家里把烛火点得亮如白昼的,除了她也大概没别人。
隋策路过垂花支摘窗,视线往里一扫,果真瞧见一人伏案书写。
桌边的纱绢灯台闪得幽微,侍女研墨添茶,气氛安静得落针可闻。
商音专注做事的时候目光从不游离,两弯秀眉若有似无地轻蹙,落笔半晌还会用唇碰碰指背凝神思索,那姿态居然有些严肃。
隋策一直到看不见她身形才收回眼,仍旧一副散漫之相,甩着酒葫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管事叨叨。
重华公主府不缺钱。
商音是两千户的实封,隋策自己也是千户,再加上隔三差五会有皇帝的赏赐,在整个永平城算是豪门大户了。
这还未入冬,卧房内已有铜盆烧着炭,枕边一只薰笼,满屋子暖香温馥。
不愧是皇室金银堆出来的女人,这样贵的红罗炭,哪怕在他们隋家,十一月的天里也不敢如此铺张使用。
隋策端起茶杯,啧啧感叹那败家娘们烧着好炭也不用,只拿来薰房子,一回头,商音便拨开珠帘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隋策”
她手里不晓得攥着何物,左右转头寻他,眼睛一亮就往这边走。
“找你好久了。”
隋策登时有不祥的预感,当下戒备地护住胸口,拧眉怀疑地上下打量,“干嘛”
商音并不与之计较,仰着头倒是神采飞扬,“我有事和你商量。”
想不出她居然还能有和自己“商量”
着办的事情,隋策说不上是受宠若惊还是如临大敌,虚起一只眼睛睨她。
“你和我商量”
她坦坦荡荡的,两手背在身后,一脸神秘地问“你很不想娶我对不对”
问题抛得太直白,隋策都在揣测是不是给自己下的套,不太敢立刻承认,“倒也没有很只不过呃就”
商音懒得听他打花腔,“我仔细琢磨过了。”
“所谓不破不立,要脱离眼下的困局,就只有一个办法我们俩和离。”
隋策当即抬眸正色“当然很不想娶。”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对方终于抿住唇,用看渣滓般的眼神盯着他,流露出显而易见的鄙夷。
“公主果然天资聪慧,兰心蕙质,一眼看破其中症结。”
隋策半点不介意被她唾弃两下,双手抱拳,开始臭不要脸地恭维,“在此等紧要关头更有气魄仗义执言,这般高义实乃女中豪杰,隋某由衷佩服。今后必定结草衔环,肝脑涂地。”
“什么啊。”
商音推开他行的大礼,打断道,“这种事自然是我们一块儿去说了,你还指望着让我打头阵做梦吧你。”
隋策闻之便泄了气。
还以为是她总算忍无可忍要去找鸿德帝摊牌呢,浪费了好一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