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势如何?”
将茶盏递给贺若延,梅皓将沾了夜露的外袍脱去搭在绣有梅花的落地座屏上。
贺若延端起茶喝了一口,发觉里面也有梅花的气息。
“你很喜欢梅花?”
“嗯,老习惯了。我以前的食邑在寒州,那里一到冬天就梅花盛开,让人怀念。”
那一定是非常美丽的景象,但不知为什麽贺若延却感觉胸口闷闷的。
“那个颜离熙,什麽时候走?”
“怎麽?为什麽这麽问。”
“我不喜欢他。”
贺若延开门见山,“不要问我什麽理由,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因为他是大焱的官吏……”
“那我还不是曾经是大焱的王爷。”
梅皓披了件干净的外袍出来,也坐到桌子边上。也许因为闷热,他将头发束起,露出小片白皙的後颈。贺若延怔怔地盯著看了看,忽然别扭别开了目光。
“你……和他不一样。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喜欢。”
梅皓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慢悠悠调侃道:“是因为不使用母语,所以说出怎麽样羞耻的话都无所谓?”
“我知道我在说什麽,神子。”
贺若延漆黑的眸子在灯下熠熠闪光,仿佛最上等的黑曜石。
他的声音没来由地忽然一低,搞得梅皓跟著愣了一愣,紧接著笑出声来:“你是一个直爽的人,但是,过头了一点。”
“这是我的优点。”
贺若延直言不讳。
“优点?恐怕是缺点才对。”
梅皓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自顾自地饮了一口,然後倒了些在桌子上,问:“这是什麽?”
贺若延道:“茶水。”
梅皓摇头:“这是民。”
又推了整盏茶到贺若延面前,问:“这是什麽?”
贺若延想了一想,说:“是国。”
梅皓笑道:“你倒也不算很笨,但还是差了一点。”
又指著他的鼻子道:“这是你。”
他的话让贺若延低头思索起来。
“治理国家的人,便如同这一只杯盏。民众有一盏茶之数,你便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若有湖泊之数,你便是城池的主宰;若有江海之数,你便是一国之君。然而杯盏与杯盏之间尚有差异,就像这样。”
说到这里,他一个松手,竟将好端端一个景泰蓝掐丝茶盏摔得粉碎。
“瓷碗有诸多美处,然而脆弱易裂,始终无法保护所承之物。然而换成铜瓶、铁瓶这些经过千锤百炼、刚柔并济的材料,後果则可能大不相同。”
“有什麽不同?”
贺若延皱眉道,“只要是个有开口的东西,掉在地上都盛不住水。”
“我只是打个比方,蠢材!”
忍不住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以示惩戒,梅皓却没有真的生气。
“过钢易折,这是我们大焱的俗语。你若是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就听我这一听他这麽说,贺若延愣了一愣,随即低头沈思起来。
见他尚不算冥顽不灵,梅皓又柔声道:“记住,十分要说的话,留九分在心里,只说一分出来。遇事不要只懂得硬碰硬,多想想委曲求全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