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柔和地说:“很晚了,睡吧。”
黑衣人走前给他留了一盏灯,微弱的烛火在黑暗里晃晃悠悠,顽强地照亮着房间的一角。
微光荡漾,程知煜在暖黄的烛光下闭上了眼睛。尽管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是程知煜这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太子将他“请”
入东宫后,虽然没有还没有对他做些什么,但他夜夜噩梦惊魂,在东宫的日子里从来没睡过一个安生觉。
梦中他被太子囚困在东宫之内,日日折辱,只因为他那张脸,那张和太子早死的白月光相似的脸。
他的父亲程绪不过是朝廷中的一个小小官吏,就算知道了自己儿子被囚东宫也无能为力。他哀求、痛哭、下跪,太子看他就像是走路时不小心沾上的一粒尘埃,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太子身边的爪牙就已经把一切都料理好了。
程知煜不愿折服,太子自然有的是办法拿捏他的软肋。比如,他深陷牢狱,朝不保夕的亲人。
梦里五年东宫,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最后,程知煜从东宫里讲闲话的宫女口中得知,太子骗了他,他的父母在牢狱中被人毒杀而亡。
他麻木地回到房中,第一次在东宫中大哭大笑,深感世事荒谬。旁人却只认为他终于是疯了。
那天,他打碎了屋内的花瓶,将锋利的碎片藏在自己的枕头底下。
鸳鸯帐里人影晃动,沉重的喘息在静夜里格外明显。不知过了多久,太子终于结束了这场漫长而又磨人的情事,闭着眼睛来向程知煜索吻的时候,程知煜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碎片狠狠地插入了他的喉咙,然后一把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太子嘴里发出“嗬嗬”
声,嘲哳又难听,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第一天认识程知煜一样。
鲜血喷溅到了程知煜的脖颈与半边脸上,程知煜面带微笑看着太子徒劳地捂住喉咙渐渐失去生机。昏暗的灯光下他像是从十八层炼狱爬上来索命的恶鬼,不死不休。
太子太放心他了,似乎断定了他不会反抗,所以也从来不对他设防。在东宫他来去自如,因为太子知道他没有跑出去的能力。
程知煜赤着脚走下床,白皙的脚也染上太子流出的肮脏的黏腻的血。
天横贵胄,权势滔天,居然死于床事,多可笑。
程知煜坐在桌边,空坐了半夜,然后起身用烛火引燃床帘,他给自己倒了杯冷了的茶水慢慢欣赏蔓延开来的火势。
浓烟进入肺里引得程知煜呛咳不止,意识已经渐趋模糊,程知煜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大声喊着:“走水了走水了!”
人们你来我往,忙着救火。不过,这一切都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灵魂看着□□死亡,似乎有人在他的耳边带着哭腔絮絮叨叨:“别睡,程知煜,我求你了,你别睡。”
而他毫无反应,软绵绵地躺在别人的怀中,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
“程知煜,醒醒程知煜。”
有人轻轻晃了晃程知煜,还掐了掐他的脸。
程知煜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的脸,整个人和床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偏偏那人和他作对,伸手把他的被子拉下去,还胡乱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起来吃早饭了。”
程知煜一下子就辨认出这低沉有力的声音是昨晚的黑衣人。
这次那人倒是没有蒙着面,换成了程知煜惊讶地看着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呆毛从床上坐起身,一双杏眼微微瞪大,口中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梁……梁将军。”
所幸,程知煜人长得漂亮,这份凌乱不仅不显得邋遢,反而给他增添了一些别样的美感。
“嗯,是我,起来吃饭吧。”
梁桓仍然绑着高马尾,身披一件黑色带暗纹的黑色大氅。他见程知煜已经清醒,方走出房间带上房门把时间留给程知煜收拾自身。
梁桓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在自己的梦里梁桓一直呆在边关,从未回过京城。
他手握重兵,皇帝最是忌惮他,如今回京,京城怕是会变天了。
程知煜的眼眸暗了暗,或许,可以用梁桓摆脱太子。
程知煜走出房内的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激得打了个寒颤,昨夜里又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现在雪花都还在飘飘扬扬地洒落着。
等在屋外的梁桓走到程知煜的面前,看着程知煜单薄的身子皱了皱眉,“怎么不多穿点?”
“已经穿得很多了。”
程知煜见梁桓不信,伸手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去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给梁桓看自己已经穿了好几件衣裳。
梁桓见此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也太瘦了,穿这么多衣裳也没见人胖一点,竟和寻常人家穿夏服差不多。
他解下自己的大氅披在程知煜的身上,“穿着,天气冷别生病了。”
程知煜有些无措地抓住大氅,“将军……”
梁桓理了理程知煜的衣领,“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叫我梁桓便是。”
程知煜低着头没有答话。
他有些看不懂梁桓是什么意思了,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那时,他状元及第,初入官场,各类宴会宴请纷沓而来。他与梁桓不过宴会上一面之缘,点头之交。
庭院里白雪压枝,望过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饭后,程知煜看着梁桓一脸思虑的样子,时不时看向他,于是主动开口道:“将军可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吗?”
梁桓脱口而出:“知煜,我们成婚吧。”
被拉入泥潭的新科状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