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能识人命盘血脉的钦天监至宝,白玉盘。
赵浔附在谢燃耳畔,轻言细语:“……这东西你一定很熟悉吧?我特意向那位中一大师讨来了。这可当真是个宝贝,据说……还有识人魂魄之能。我藏有谢燃丝,已燃在玉盘之中,若魂魄同源,自然会有所反应”
谢燃听到这里,立时知晓,此人之前表现出的温和礼让,甚至对他否认身份也只是不置可否,果然都只是暂时蛰伏,就等着这会儿来个确凿无疑的狠招。
都到了这种时候,再装睡也没什么意义,谢燃索性翻过身来,轻轻推开赵浔,从床上起身。
他和赵浔一起注视着自己那滴鲜红圆润的血珠,在光泽的玉盘之上,在丝燃尽的灰烬之中……滚落、漾开、渗入。
赵浔看着那玉盘,等它出异彩,真正证实那人身份……不自觉地轻轻屏住了呼吸。
时间似乎过去了好久,久到赵浔都觉出了微妙的窒息感。
然后,他终于意识到或者说,不得不面对了真相。
那白玉盘,没有,任何,反应。
也就是说,面前这人的确就如他自己所说一样……并非谢燃。
赵浔难以置信地下意识将那玉盘反复端详,直到那滴血彻底划开,就像残阳落尽的最后一抹余晖,最终归于寂灭。
谢燃神色平静到诡异,他将袖口折起,露出苍白腕部,淡淡道:“怎么?陛下是还不甘心吗。那便再来一次,血,我多的是。”
赵浔眼底赤红,攥着那白玉盘,望了他一眼,神情仓惶混乱。
谢燃等了一会,赵浔依然没有说话,寝殿中回荡着一种空荡的阴郁。
谢燃的目光不自觉地划过那局棋、两盏茶……还有凌乱的床帏。有一瞬间,他觉得心口微痛。
世人皆有欲望软肋,谁能铁石心肠?谢燃其实不能,但是这却不妨碍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对赵浔说道:“陛下,我早说了我不是你想找的人。复活仪式无魂不成,距离元宵还是三天,你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谢燃魂魄的,顺应天理人伦,就此放弃吧。”
说完,谢燃便毫不犹豫地出了赵浔的寝宫。
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其实简单的很,只要白玉盘是假的,一个普通盘子,哪怕烧一把头,滴一碗血,也不出光来。
看来,中一最后还是选择了帮他。
中一此人,的确难以捉摸。否则之前也做不出随便就将换命盘之事告诉赵浔的事情。
但谢燃自认比赵浔了解中一,或者也可以说是……了解虚境钦天监。
即使中一性格再如何随意放纵,他作为虚境钦天监之主,底线一定是天道伦常、黎民百姓。
若只是单说皇权,谁坐那把龙椅,中一或许并不在意。但谢燃复活,可能会带来毁灭性的灾难瘟疫,这一点,中一不可能容忍。
夜已深,谢燃回到西园,便照常安歇,仿佛一切如常。
之后的几日,赵浔并未再召他,仿佛忽然忘了有他这个人。
谢燃更是十分安之若素。
一日,窗外正有信鸽徘徊,谢燃将书信取下看了,和昨日午时收到的另一封信放在一起。
这两封信,一封来自贺子闲,告知他之前的绣样是宫廷款式,只有宫中绣娘方知,民间并不敢用。
另一封信,则来自张真。
信上是李小灯的身世,爹娘和家乡的确是对的,不过都是养父母,在李小灯进宫后没多久便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据说李小灯的亲娘是个看起来十分讲究温婉的南方女子。
信上甚至附了那女子的小像,谢燃立刻觉得此女在哪见过。
他过目不忘,微微凝神,便想了起来,当时验证赵浔皇子身世时,有画师根据宫人描述给当年大火逃出的几名女子都画了像。其中一人,便长相和这小像上接近。
如此一来,一个最大的可能性浮出水面。
当年,李小灯的母亲才是被庆利帝临幸的宫女,锦袋也是那名女子的。而鸳娘或许出于嫉妒,或许出于贪婪,伪造了相同的锦袋,让自己的儿子赵浔李代桃僵,成为皇子,一步步登上龙座。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李小灯和谢燃容貌如此相似。
因为他们都是庆利帝的亲生儿子。
那李小灯知道这些事之后,会如何想?
有些人或许会想,一入宫门深似海,平淡未必不是福,若真成了皇子,也不知能不能活到现在。
但从何囤等人的描述来看,从李小灯的行为来看,他显然并不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