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舟垂着眼,默然上前,一撩袍角,在谢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这可把屋内一干人等给惊到了:“哎哟,这是怎的了!”
见长孙跪在跟前,谢老夫人额角又是一阵抽痛,老人家实在禁不起更多打击了,捂着额头无力问道:“好端端的,团哥儿怎么了?”
“母亲先莫动气,实在是这孩子不像话。”
谢蕴安抚过谢老夫人,沉着脸吩咐贴身小厮,“把人叫进来。”
一位仆妇揣着手小步上前,毕恭毕敬地朝几位主子行礼。
谢蕴沉声道:“你把你昨夜醉后同旁人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仆妇左右为难:“这……大公子交代过,让奴婢半个字也不能说。”
她绞着手支支吾吾时,谢蕴话了:“大胆说,一字不漏道来。”
那仆妇悄悄觑了谢泠舟一眼,见他没有别的暗示,才大胆开口:“这事是这样的,当初表姑娘到府里的头一天,落了水,我们几个都不会水,正急着呢,大公子来了,将表姑娘救了起来,还对表姑娘的婢女说自己是谢家二公子,当然大公子这肯定是为表姑娘的名节考虑嘛,毕竟当时表姑娘衣裳都湿了乱了,这传出去可不就乱套了……”
仆妇的话说完,满屋子的人神色各异,崔寄梦羞红了脸深深低下头,王氏疑惑,云氏淡然,谢迎鸢则微微张大了嘴:“难怪二哥那日回来后一直嘀咕着兄长究竟是怎么想的……”
谢老夫人疲倦的眼中亮起光,转瞬压了下去,疑惑道:“可我们过去时,阿屿身上都湿透了啊。”
谢蕴冷哼一声:“这就要看看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说。”
谢泠舟略带自责:“回祖母话,孙儿顾虑到表妹和二弟有口头婚约,便在二弟赶来后将他拉下水,弄湿衣衫。”
王氏蹭一下站起来,又立即坐下,既庆幸又愤慨:“当时阿屿和梦丫头的事还没定,团哥儿下水救人算是有了肌肤之亲了!这实在是乱来……”
若是在崔寄梦还有婚约的前提下,此般便是谢泠舟考虑得当,可如今王氏一句话点醒了众人。
当初崔寄梦和谢泠屿是口头婚约,后来能落定,落水一事虽不是主要原因,但多少脱不开干系。
此事若一直瞒着,倒也无碍,偏偏是在崔寄梦解除婚约后被曝出。
谢老夫人揉着额,似乎颇难做。
崔寄梦红着脸从座上起身,低头谢老夫人和谢蕴福了福身,将谢泠舟教给她的说辞搬出来:“外祖母,舅舅,大表兄如此也是为顾全大局,说到底,表兄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此事便算了吧。”
“孩子,我知你大度,他下水救人本是好意,理当赞许,但瞒着你是逃脱责任,竟还将阿屿推下水,把阖府上下蒙在鼓里,实在胆大妄为!今日我让他下跪也正因如此。”
谢蕴宽慰过她,转向谢泠舟,“你起来,自己说要如何弥补。”
谢蕴口中“弥补”
二字戳中了谢老夫人心窝子,赵夫人害崔寄梦母女受苦,本就让谢老夫人自责不已,长叹道:“谢家欠梦丫头的太多,是该好生弥补!”
谢泠舟不紧不慢地起身,轻掸袖摆因下跪而沾上的一点尘灰,走到崔寄梦跟前,深深作揖:“如今正好表妹与二弟因八字不合解除婚约,若是表妹不嫌,我愿求娶表妹。”
即便私下还做过夫妻,事先也被大表兄知会过,可当着众人的面,崔寄梦还是羞得双手紧紧交握,不敢看他。
沉默旁观的谢执沉吟道:“崔家无人,寄梦这孩子嫁去别家也不妥,若能嫁给大哥儿,母亲也能放心,要是寄梦也愿意,倒不失为一桩美事。”
王氏虽因夫婿又在为崔寄梦考虑而不悦,但若崔寄梦婚事落定,阿屿便也彻底死了心,当初若非谢泠舟推卸责任,她也不至于要为婚事烦忧,谁引起的事端谁来担着,附和着:“毕竟一起落了水,不成婚难以收场。”
谢老夫人心情阴霾了已久,总算见到一隙阳光,按捺住喜悦:“落水是次要的,还得看两个孩子意思。”
在场众人除了谢执几乎都以为崔寄梦和谢泠舟不大熟络,就连谢蕴,也以为是自家儿子单方面对崔寄梦有情,并不往二人有私情上去想。
他顺着老夫人的话道:“定亲过程繁复,在此期间,不妨让两个孩子先熟悉熟悉。”
话说到这份上,谢老夫人喊过两个孩子:“你们意下如何?”
谢泠舟率先行礼:“孙儿愿意。”
“梦丫头,你呢?”
崔寄梦低着眸,瞧见谢泠舟的指节暗示地勾了勾,才红着脸道:“我也……我一切听祖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