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溫舒然的耳朵本就不如鄭嘯途那般靈敏,再加上他正在腦海中構思著自己的情節,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一絲響動。
但是看到鄭嘯途睜了眼,溫舒然也就知道有東西來了,他放緩了呼吸,把注意力放在了耳上,認真地捕捉著屋子裡的異常。
「嘀嗒。」
水滴滴落的聲音傳入了耳中,溫舒然皺起了眉,心情惡劣了起來。
——不是說暫時不會有事嗎,怎麼這麼快就來東西了?
「嘀嗒、嘀嗒……」
然而不管溫舒然是怎麼想的、心情如何,水滴滴落的聲響也沒有就此停下,反而滴落的度逐漸快了起來,聲音也漸大,大到充斥了這個屋子,成了這屋子裡唯一的聲響。
「嗒、嗒、嗒、嗒……」
「嘩——」
水滴變成了水流,水頭被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完全擰開,水流砸到光滑的洗手槽中,又咕嚕嚕地從排水口打著旋兒流下。
這聲音這代表了什麼,兩個人都知道。
「去看看。」鄭嘯途彎腰抓住溫舒然的手腕子,把人從沙發上拉起來。
鄭嘯途怕溫舒然一個人待著又變成昨日那般,到時候出事會趕不及——既然放在看不見的地方也會有危險,那還不如就待在他的身邊,由他來保護。
「等一下。」
溫舒然說著,彎腰從桌上拿起了自己帶回來的小口袋,從中取出了那把在范棲閒那借來的木匕,握在了手上。
鄭嘯途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那把匕,便牽著溫舒然往浴室走去。
距離在逐漸縮短,往常熟悉的浴室門就立在眼前,燈光從門上的玻璃透出,一如有人在裡面一般,平時普通的存在,如今卻透著詭異,就像是危險的潘多拉寶盒。
溫舒然緊了緊握住木匕的手。
他不怕這些。
鄭嘯途的手放在了浴室門把手上,開始轉動,隨著男人的力道,浴室門被緩緩打開。
「嗞啦……嗞……」
就在打開的那一瞬間,突然,屋子裡的燈發出了嗞嗞的聲響,然後下一瞬,整個屋子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適應了光明的眼睛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它應有的功能,溫舒然心中一窒,本能的生出了一絲慌亂,收緊了手,瞪大了眼睛——
這黑暗僅出現了一瞬,下一瞬,屋子便重亮了起來,只是,視線中那本來沒有任何不和諧東西的浴室中,出現了一團黑。
「嗞啦……」
溫舒然還來不及反應,甚至說,還來不及看清那是什麼,屋中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大腦在這一刻飛快的轉動,那抹黑色的東西也在腦中回放,拉近,變得清晰,讓他能夠認知——黑色的那一團,是再熟悉不過的黑色頭髮,那一團匍匐在地面,一隻手從黑髮下伸出,指尖對準了門口……
屋中再一次亮了起來。
視線中,那本來還在最裡面的女鬼,已經距離他們只剩一步之遠,它仰著臉,在那一團宛如海草一般的黑髮中,露出了半張臉。
一張沒有臉的臉。
那張明明有著人類輪廓的臉上,什麼都沒有,一片空白,然後,它朝著他們這邊伸出了手。
溫舒然瞪大了眼睛,頭皮都炸開了,視覺上的驚嚇,配合著這視覺上的驚嚇,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受到了驚嚇。
明明他從不怕這種東西,去鬼屋也一直都是從頭笑到尾,然而在真正的見識到這種東西,感受到那東西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陰冷的氣息時,他卻笑不出來了。
在看到、理解這些東西是什麼之前想的是一回事,但真的身臨其境時,溫舒然才發現,自己害不害怕這個情緒根本就不在大腦的控制範圍內。
房間再一次被黑暗籠罩。
燈泡所發出來的電流聲在這時成了信號,身體比大腦更快反應過來。溫舒然拔腿就要往大門處跑,然而,他的左手卻被人緊緊的抓住,硬生生拉住了他。
略有些遲鈍的大腦這才想起,他旁邊還站著一個鄭嘯途,強大的男人宛如一顆定心丸,讓他放棄了本能打算離開的選擇,而是在原地站住了。
「嗞。」
然而,當房間再次亮起時,出現在溫舒然視線里的,卻不是鄭嘯途——那本該站在他旁邊、牽著他的鄭嘯途,已然成了之前視線中那隻沒了臉的長髮鬼。
它垂著頭,側著身子,只看得到它黑而柔順的頭髮,似乎是察覺到了溫舒然的視線,它慢慢地轉過了頭,用那張半隱在長發下的臉對著他。
它沒有眼睛,溫舒然卻能感覺到它正直直地看著他。
它沒有嘴巴,溫舒然卻覺得它正沖自己笑得猙獰,嘴角誇張得咧到了耳根。
它有著人類的四肢,卻又不像一個人類,細長的手臂和身體,就像是被人用什麼拉高了一般。
溫舒然的視線緩緩向下移動,從它的臉上移到了手上,他的手,正被這沒有臉的東西抓得緊緊的。
——不是鄭嘯途啊。
雞皮疙瘩早已爬滿全身,溫舒然看著眼前的東西,突然輕笑出聲,彎著嘴角就抬起了自己另一隻握著木匕的手,朝著那隻長發鬼的腦袋扎去。
「啪。」
預想中用匕扎進長發鬼腦袋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因為在這之前,它就抓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