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玉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难免震撼。她当年竭尽全力,也不过才走了六百多阶,在她的印象中,能上七百便是非常难得,是六峰抢着要的俊才。而师兄他们居然能上八百多阶?
她看了眼漫长天阶,仍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辛苦、咬牙一步一步攀爬而上,她并非天赋超群之人,至最后全凭禀性坚韧,双手攀着石阶,咽下满口血水,才慢慢爬完这六百阶。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天阶于如今的她而言,不值一提。
历经沧海后,才发觉当年以为不能跨越的高峰,不过是一颗小小的石子。
容寄白害怕她有太大压力,便劝慰道:“小师妹,不要太担心,就当是普通的爬山就好,对啦,你等我一下。”
她挤进人群,就如泥牛入海,很快就不见踪影。
佩玉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不适地皱起眉。她原以为,和她抢师尊的这几个人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赵简一看上去不错,这个叫容寄白的少女也挺好,她动不了杀心。
但要是他们和自己争师尊、要是师尊不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呢?
没过多久,容寄白双手捧着荷叶包好的雪白糕点走了出来。桂花糕上有点点桂花点缀,走近还能闻见馥郁香气。她伸手递过来,笑着说:“这家的桂花糕最好吃啦,师妹,你尝尝吧,还热乎着呢!”
佩玉没有立刻接过,只是看着雪白的桂花糕,有些怔怔。
轮回两世,除却师尊,从未有人对她这般好过……记忆中那碗热腾的鱼汤,便已让她付出足够的代价,让她不再敢接受旁人的好意。
容寄白见她久久不动,疑惑道:“难道你不喜欢吃桂花糕吗?可挺好吃的呀,我们都喜欢。”
她拿起一块,放到小孩嘴边,“试试?很香的!”
佩玉眸光微微闪烁,轻声问:“为何、为何要给我买呢?”
她们不是初次见面吗?
容寄白愣了下,似乎是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片刻后,她展颜笑起来,“你是我师妹呀,师姐对师妹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何况,拜入师尊门下,我们便是一家人啦。”
一家人……
佩玉向来清冷的眸中添了几分光亮,就好像将漫天星子揉碎,撒在一泓秋水寒江之中。她缓缓低下头,本想轻咬一口,但突然停下来,问道:“师尊也喜欢吃吗?”
容寄白笑着点头,“当然啦。”
似乎早料到小孩会说什么,她继续说:“这点呢,是买给你的,等会我回去会再给师尊带。”
佩玉闻言,放下几分心来,既然师尊喜欢吃,那她……尝尝师尊喜欢的味道,也算不得什么要紧吧。她垂下头,轻轻啃了一口,在糕点上留下一方小小的牙印。
容寄白一双桃花妙目不停转动,看着小孩翕动的唇,望着她闪亮的眼,心中忽然漾出微微暖意。小孩的吃相很斯文,小口小口轻轻啃着,咀嚼又细又缓,吞咽时又小心翼翼,跟奶猫一样。
“师妹,你还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去买?街角有家炒栗子很好吃,对了,你爱吃糖葫芦吗?”
没等佩玉说话,她便自问自答道:“应该喜欢吧,小孩都喜欢吃的。”
佩玉斯斯文文地擦了擦嘴角残渣,摇摇头,低声说:“不必了,多谢。”
容寄白却没有听,又拉着她的手跑到街头巷尾买了个遍。至走到小院时,她们两身上都挂着许多包小吃,大概过许多天也吃不完。
容寄白熟门熟路地将小吃放在一个大木箱里,一边解释:“师妹,你可别看这东西不起眼,但凡食物,一放进去就不会腐烂,大师兄原给它取名叫烂柯人,但师尊唤它冰箱。”
木箱四角镶有灵石,顶上绘制法阵,符文雕成花瓣模样,虽庞大却不失精致。
“你要是饿了,就从里面拿东西吃吧。”
佩玉点点头。
容寄白又领她到卧房,道:“这儿只有四间房,师尊、大师兄、二师姐各一间,我和沧海一间,这里是师尊住的地方,你先暂住一下,待大师兄回来再让他给你建一间房。”
佩玉张大眼,认真打量四周,这间卧房清幽雅致,室内暗香浮动,可见主人之用心。她轻轻问:“我们常居这儿吗?”
容寄白替她铺好床被,“倒也不常来,只是节日时会来此处休憩或玩耍,这是我们守闲峰的秘密基地,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是我们亲手布置的。”
她又取出床头的周公仪,具体介绍用法后,笑道:“时候不早了,师妹早些休息吧。”
佩玉接过周公仪,低声应了。
容寄白走后,她躺在温软的被褥上,鼻端扑进一段芬芳,忍不住红了脸。
这是师尊的卧房,她这样算不算同师尊同榻而眠?
她对师尊只有尊敬濡慕之情,但自从听到血魔是师尊曾经的道侣后,心中的敬重却好像慢慢有了变化。就像本来需要仰望的一轮皓月,却忽然飞入她的怀中,让她六分无所适从,三分胆战心惊,再加上一分的暗自欢欣。
佩玉在被褥上翻了几个滚,明明已经倦得很,却还是睡不着。她翻身起床,拿起床头放着的话本。
话本是一个叫寄余生的人写的,其中记载许多有趣的小故事,佩玉不知不觉便看入了神,在翻到一章“皇帝的新衣”
时,她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师尊所用的皇帝的新剑是这般意思。
师尊、新衣……
她连忙晃晃脑袋,止住自己的臆想,又翻一页,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宠妃,因着皇帝宠爱,得意洋洋跟人炫耀。
佩玉放下书,略为惆怅地想,她如何才能独得师尊的宠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