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把床单滚得褶皱,也没想明白既然李澈当初决心不再联系,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出现。
就像他不明白李澈临走留下了那串密码,却又不告诉他答案一样,十八个字母,困住了他好些年。
那是李澈离开的第二周,陆予心发现了他夹在数学课本里的一张纸。
李澈的课本里夹了很多张草稿纸,偏偏这一张最特别,干干净净,是对折起来,叠成方块状夹在陆予心总是学不会的函数里。
他小心又颤抖地打开,以为里面会是一封很长的告别信,但其实只写了一句简单的话:陆予心,忘了我,好好生活。
下面留了一串排列好组合的英文,一共十八个字母。
陆予心立刻找出笔去解,没有任何提示,加密规律不知道,间隔数字也没告诉他,面对着无数种可能,他只能一个一个地去试。
纵使后来他读了很多密码学相关的书籍,已经能够熟练地玩这种游戏,但李澈留下的十八个字母,至今他仍未破解出含义,解出来的都是没有意义的乱码。
后来他想,或许从一开始李澈就没打算让他破解出来,就像从一开始,在李澈的计划里就没打算让陆予心找到他一样。
开始陆予心还跟他保持着联系。以前在陆予心的概念里,时差不过是个可以跨越的数字,可他晚上发给李澈的消息常常早上才能得到回复,他说的早安却是李澈那边的晚安,好不容易两人时间对上,也因为各自的学业聊不上太久。
没有了共同话题,陆予心只好跟他分享些生活琐事:今天老韩又占用自习课考试,这次月考进步了相当大一截,白姨新学的粉蒸排骨味道不错,放学回来去喂了流浪猫,但是已经很久没看见小白了……
而手机那边的回复总是很简短。
陆予心问他大学里好吗?李澈说很好,陆予心又问有没有不习惯,李澈便回还好,在慢慢适应。陆予心说,我也想出国,我想去找你。
那天很倒霉,陆予心刚按出去发送键,教导主任就出现在了他面前,顺理成章地没收了他的手机。
张瑜对他表示很同情,并沉重地告诉他毕业之前别想拿回来了,于是陆予心换了新的手机,可惜之前的聊天记录全都丢失了,至于李澈的回复,他也没能收到。
是那时候开始,陆予心开始想要出国。陆天华不答应,他就去求柳韵,柳韵虽然疼他,但也不是任他由着性子胡来,也不愿意让他去。
以前他没想过要出国,偏科严重导致GPA不高,课余活动和学科竞赛也没参加过,加分项很少,只能硬着头皮申请。跟家里闹了好一阵,柳韵才愿意松口,但要他想清楚。
国外留学听着光鲜,实则要吃不少苦头,尤其到了那边没亲戚没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吃不惯住不惯,说不定还要受欺负,她担心陆予心受不了。
但这次陆予心似乎不是闹着玩的,下定了决心要去,柳韵作为母亲天生敏感,察觉出几分端倪,可最后还是让他去了。
逐渐没有联系,是李澈越来越忙,回复也越来越少,本以为消弭时差就能跨越的隔阂,实际上只是在徒劳无功。
陆予心要去学校找他,也被以各种理由推辞了,直到有天,李澈彻底失联了。
发出去的消息再没有人回复,电话也成了关机状态,陆予心坐了四个小时的车去找他,却遍寻无果,但他还是坚持每周都去,直到N大一位跟李澈同专业同年级的留学生告诉他,他们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当年的N大该专业只录取了三位中国人,里面并没有他说的这个名字。
那时候陆予心才陡然清醒,李澈骗了他。
可为什么,他不明白。
如果是为了摆脱他,有必要用这种手段吗?
敲门声打断了陆予心的回忆,他从猫眼里望了一眼,门外是李澈。
陆予心隔着门问:“有事吗?”
“手机没电了,想借一下充电器。”
李澈的声音隔着门,听得清却不够真切,仿佛在梦里听过。
陆予心开了门,问他手机什么型号,才把自己的充电器拿了给他。李澈拿了充电器却没离开的意思,说:“我想在你房间充。”
陆予心一愣:“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澈:“有。”
陆予心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也懒得问。相处了一晚他觉得李澈这几年变化也挺大,不是说相貌和性格,是其他说不上来的地方。
李澈的手机是真一点电都没了,已经自动关机。这块冰冷板砖的主人没得可玩,只能在沙发上干坐着。
他没觉得尴尬,陆予心倒先不自在起来,盯着手机屏幕一格格上升的电量,恨不得马上充满。
很可惜,他盯了半天,那屏幕上的数字也才变成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