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要这么一说,李臻有点儿可怜哎。”
郭剑一突然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要是这个人还对你有意思,那他肯定会辜负李臻啊。”
“我倒觉得未必是对我有意思,只怕他就是为了解闷儿才跟李臻相处。当年我认识秋羽白的时候,李臻还在上高二,我半个字也没对他提过,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存在。”
“那现在要提一下吗?不然早晚会碰面,到时候多尴尬啊……”
“容我想想吧。”
捏捏鼻梁,推了一下眼镜框,吕季文觉得无力感已经开始涌起,“秋羽白这个人啊……太复杂,李臻这小子,又真的有点儿‘傻’,他要是单方面动了真心,让人当个解闷的工具玩弄于股掌,可真的就是板上钉钉的结果了……”
吕季文担心李臻会被秋羽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同时,就在那套漂亮的四合院里,就在和作为日常起居的loft隔着院子相对的工作室里,这个被担心会玩弄单纯男青年的男人,正在跟自己的工作较劲。
他做不下去。
原本就不是真心爱这门活计,他只是“会”
,至多可以说擅长,秋羽白可以这样保证:他只有自己住的这套院子,是不厌其烦精心设计过的,而对于其它人的家也好,店也罢,他都没有投入过足够多的热情。
他讨厌工作。
其实要说起来,谁会真的永远喜欢一份工作呢?真正能毕生以同一种强度去热爱自己事业的人,能有几个呢?说白了,还不都是为了糊口。
或许,秋羽白并不需要工作,他家里有钱,这些钱里有他的一部分,这一部分很大很大,很多很多,他是能什么都不做就整天吃喝玩乐当他的大少爷的。
可是他办不到那样。他莫名地可以清醒意识到,人是需要有得忙,有得烦的,否则,就真的会丧失最后的生命力,会变成行尸走肉,就在最初的自由与闲散过去后一点点走向消亡,从精神,到肉体,尽数消亡。
于是,秋羽白就这样一边按月进账收着他的股份,一边按工记账收着他的设计费。可能他确实是个天才,因为就算是他硬着头皮勉强做出来的那些连他自己都看不上眼的设计,总是能得到客户的喜爱乃至吹捧。
当然了,或许有一定程度上,是客户被他这个人迷住了。
他是真的收到过“甲方爸爸”
的各种暗示乃至明示的,有的同样是圈内人的对他眉来眼去,有的直女富婆看不出他是圈内人干脆直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开个房,过个夜。
后者可以不提,秋羽白一笑了之,前者,他看人下菜碟儿,有的同样一笑了之,有的,就真的一个眼神便滚上床去。
这算是工作收入的附加值了吧,也好,全当回扣。被抱着,被热情包裹住的时候,秋羽白那么想。
但热情终究会有冷却的那一刻,和并不喜欢的人上床,床冷了,心也就冷了,又或许压根就未曾热过。
肉欲,永远只能停留在表面,没有情感基础的欲望本身就是一种动物本能,燃烧起来时越热烈,熄灭后就越空虚。
秋羽白一次又一次体会着那种空虚,直到不堪重负。
“生命不可承受之空”
吗这算?
有心情笑话自己时,他那么想过。
而现在,他对着面前的图纸,偶尔发几秒钟的呆,偶尔想想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脑子有点乱,心有点烦,乱着,烦着,有那么一张年轻的脸,就突然恍惚浮现在视线里。
李臻。
这家伙,是这段时间,唯一能给他的生活带来乐趣的人。这家伙有点儿傻,有点儿愣,有点儿不知好歹的热情,但终究可以让他快乐,就算他不想承认。
快乐,会让人觉得安全,又或许其实李臻先带给他的是安全感?这么一想就又有点想要生气了,一个奔四的大男人,需要一个二十五六的小屁孩带来安全感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
“哈哈。”
给了自己一声冷笑,秋羽白干不下去了。他把图纸就那么摊在异常宽大的美工桌上,扔下绘图笔,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前,准备坐下来稍事休息,缓缓神,醒醒脑,然后去泡个澡,早点去床上躺着。
至于是直接睡了,还是先看个什么小片儿,默默撸一把再睡,那就依心情而定吧。
他是那么想的来着,可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坐下时,扔在桌角的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皱了皱眉头,他伸手抓过,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人,所有已经开始准备营造起来的慵懒氛围,就瞬间成了泡沫。
那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江湖骗子】
其实早上的时候,那个号码对应的姓名还是【李臻臻】,这是那家伙硬要他输入到自己手机里去的,但这个李臻臻前脚刚走,后脚就被秋羽白改成了江湖骗子。
一个振振有词说自己精通拥抱疗法的江湖骗子。
该杀。
只是,看着那几个字,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也是他这个叫人家江湖骗子的人。
“喂?”
又让手机震动了好几下,他才终于接听了电话。
【您好,请问是秋羽白秋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竟然有点官方客服一般的询问。
秋羽白愣了一下,然后在听见对方忍不住的浅笑声时来了气。
“这么晚了要干嘛?!”
【‘查房’啊,看看患者好好吃东西了没有,有没有偷着抽烟喝酒神马的,提醒提醒别熬夜……】
“也就是骚扰了?”
【你瞅你说的。】听筒那边并没有生气,只是嘿嘿了两声,然后略作停顿,才接着开口,这次,声音变得有几分令人意外的温柔,【……哎,我手头的事儿忙完了,明天也比较闲,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