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悟早料到她不是那么容易静下心的人,所以早早在室内燃起了入神香。几炷香的功夫后,似乎是见效了。
谢令鸢的呼吸开始平缓而有韵律。
她的眼前先是黑的,意识仿佛凝聚在了头顶,能感到那是一团,而后渐渐发花,渐渐泛白——
冲击感迎头而来。
谢令鸢睁开眼,入目的是长安熙熙攘攘的大街,市井繁华,人声喧嚣。招幡随风而列,歌舞伎的声乐仿佛萦绕。
扑入鼻端的,还有一股子酒香,以及街头巷尾混杂的味道。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大道的另一头,此刻传来了敲锣声。
谢令鸢从未见过长安外城,循声望过去,一簇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正抬着红色的舆辇,向这里走来。
红纱垂落,半遮了舆辇中的女子。偶尔春风漾起,红纱飘然,从一抹空隙中,便可窥见,那嫁娘正以团扇遮面,看不真切,只看得见身上三层钗钿礼衣,华丽而繁复地逶迤在地。
谢令鸢站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踮起脚往左右一望——郦清悟正站在街边,他入定的快,已经在等她了,梦里自然没带山海剑,两手空空。
敲锣击鼓中,谢令鸢朝他走过去,因怕发生上次误入识海的事,如今走得格外小心。挤过身边的人摆龙门阵,议论纷纷传入她耳中。
“哟,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
“嗨,听说是虢国公府上庶出的三小姐出嫁了呢!”
“难怪啊,原来是钱府的人,”
那人摇摇头,咋舌道:“难怪如此排场。”
听到虢国公府,谢令鸢脚步一顿,目光再循着那顶婚辇望去。她疑惑地走到郦清悟面前,对方伸手,拉住了她胭脂色的广袖。
随即,与他自己的袖子系在了一起。
“诶?”
胭脂色的绡纱,与月白色的轻罗,打了个死结。郦清悟松开了手。
“以免走失。”
他随口解释。为了防止二人走散在钱昭仪的识海里,牵手又太不方便,他才以此为之。
谢令鸢打量了那结,心中盖棺定论地下了个评价——素处仙君系结的手艺不太娴熟,只会打个毫无美感的死结。
两个人袖子扯着,往人群中走去,郦清悟边走边说观察后的猜测:“我们此刻处于钱昭仪的……美梦愿景中,这些人的艳羡,都是钱昭仪潜意识的愿望。”
谢令鸢环视了一周,每个吃瓜群众都是一脸“壕无人性”
“羡慕嫉妒恨”
“虢国公府缺腿部挂件吗”
的表情。她心想,钱昭仪……虚荣心够强啊。这种虚荣心,要么是遗传,要么是小时候攀比受过了伤害。
很快,送嫁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二人身边,热闹备至,红色花瓣漫天,纷纷扬扬,落了二人一身。围观群众一边瞻仰那几百箱的嫁妆,以及骑着白色高头大马的美貌新郎,一边又议论纷纷:
“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怎的嫁人排场如此光鲜?”
“是啊,听说新郎还是状元郎呢!年少才名冠绝天下,多少闺秀心中惦念的啊。”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虢国公府这个庶三小姐啊,她有个好姐姐!她嫡亲的长姐啊,富甲一方,京中三成的铺子都是她的,嫁妹妹都是她一手操办,处处大手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