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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翰林院散值后,沈扶本想回家,走在路上,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青砚,好巧啊。”
沈扶回头一看,只见身后是一顶青呢小轿,轿中之人抬手撩开帘子,脑袋从轿子里探了出来。
沈扶看清人模样,颔了颔,简单回了个礼:“游兄。”
游逸卿笑了笑,从轿子上走了下来。“青砚这是要回家?走着回家吗?”
“两刻钟就到家了,何必连这点路都不愿意走?”
沈扶淡淡地道,仿佛话里有话。
凤京府寸土寸金,文武官员住的地方大多都离宫城甚远,所以无论是来上朝还是当值,基本上文官坐轿,武官骑马。但沈扶和游逸卿两人都住在神武大街附近,离得皇城很近,所以沈扶向来都是步行。
游逸卿摸了摸鼻子,笑道:“不是我不愿意走,夫人和女儿在家里等着我用晚膳呢,回去得晚了,她们该说我了。”
沈扶微怔,轻轻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令夫人和令媛很是关心游兄。”
他常年独居,从来没体会过家中有人等候是什么感觉。晚膳能简则简,更是从来没有回到家就有人给他做好一桌饭菜的经历。
游逸卿叹道:“青砚啊,你就是缺一个知心的人。要我说,你该早些娶妻生子,也多一个挂念着的人。”
沈扶听了也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游兄拦下我,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罢?时辰也不早了,游兄还是早些回府,也免得令夫人和令媛挂念。”
“哪能呢,我是转门来谢谢你的。”
游逸卿一笑。
轿夫抬着轿子在后面跟着,两人在前面慢悠悠地走着。沈扶漠然问道:“谢我什么?”
游逸卿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他才压低声音说道:“这几日不是京察吗,今日内阁突然有旨意下到了刑部,好几个官员都被革职或者调任到地方了。我看了看,大多都是之前曾经上疏请奏陛下册立皇后的那些人。”
沈扶闻言,面色微变。
游逸卿接着说:“栾辅这是要借京察之名,排除异己呢。”
内阁的旨意要想下各个衙门,那必须要有皇帝批红。但是段明烛怎么可能答应将那些官员革职调任?沈扶心里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游逸卿又道:“刑部有一名五品郎中,因为家中娶的小妾多了些,就被吏科参了一本,结果那京察文书上竟然借着这个罪名,将他直接革职了。我寻思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啊?”
沈扶之前帮着段明烛看京察公文,他记得确实看到过这一条。但是段明烛明明让唐金树和李清阳重新核查了,那两人不但没有复查,反而直接按照原来的实行了?
游逸卿叹了口气,说:“幸好我洁身自好,家中只有一个夫人,连侧室都没有。他们抓不到我的把柄。要不然啊……”
游逸卿摇了摇头,“我要是也被调任或革职,我夫人该怎么办啊。”
沈扶实在受不了了,斜睨他一眼:“你今日一口一个令夫人,我已经知晓游兄跟令夫人恩爱有加,游兄大可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此事。”
游逸卿面露尴尬,正想开口,沈扶又说:“更何况,京察本是针对四品及以下官员,该担心被革职的也是我们这些人。你一个三品大员,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呃。话虽如此,栾辅做事,谁说得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