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裴胜脖颈上的青筋暴起,脸色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斯文的皮囊荡然无存。
相比他的失态,方知锐的淡漠更像是一种藐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儿子正悄悄地从他的手里篡夺权力乐坛对方知锐弹出的钢琴声的反响已经过了方裴胜当年的荣誉,这间琴房也不再是独属于方裴胜的工作室。
面前高大的少年像一头年轻的雄狮,冷血而无情,正在逡巡自己不断往外扩张的领土。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打章明城吗?”
方知锐继续说:“有人指使他,把林西图堵在教学楼里,几个高中生打一个初中生。林西图的膝盖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全都是血,周医生给他缝了好几针,这件事你知道吗?”
方裴胜哑口无言,他确实不知道,连林沐菡都没有跟他提起过。
想来整个巡演期间,他都没有和这个继子打过一通电话。
“怎么没有人告诉我?”
方裴胜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你林阿姨也不知道吗?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去找图图的麻烦?是不是他闯祸了?”
方知锐坐回琴凳,冰冷道:“这件事你确实不用知道。”
方裴胜差点又要被他的态度惹怒,结果对方的下一句话立刻让他僵在了原地。
“你回来的时候没有换过衬衫吗?全是真我缪斯的香水味,你觉得林阿姨闻不出来吗?还是说你也想像当年对我妈那样,戏演不下去了就要破罐子破摔?”
方裴胜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恍惚间似乎真的从自己的衬衫领口上闻到一股甜香,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快要高考了,不该想的事就不要想,这点应该也不用我提醒你了吧?有什么事都等考完了过后再说,在这之前管住你的毛病,不要再对章家的小子动手。”
说完方裴胜就要匆匆往外走,回房间换衣服。
转身的那一刻他和方知锐黑洞洞的眼睛对上视线,对方似乎很满意自己这副狼狈的姿态。
琴房的空气忽然沉闷起来,压在方裴胜的胸膛里,他一秒都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走到门口时背后又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我会告诉林阿姨,她有知情的权利,知道你从去年的冬天到现在为止出过多少次轨,时间就定在林西图中考结束后。”
方裴胜强压下心底的怒意,拿起沙的西装,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离高考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林西图的生日也近在咫尺,他反倒高兴不起来。
高中部喊楼过后,初中部的气氛也空前绝尘地紧张起来,每次数学和生物课下课都有一群人涌到讲台上找老师问问题。
平时坐在后头吊儿郎当的几个人也收了心,埋在书堆里红笔蓝笔都用完了好几只。
林西图也被这种气氛带得焦虑起来,做试卷的效率比平时快了不少,下课没事就被英语老师抓过去背单词,连喘口气去找方知锐的机会都没有。
相比全校的紧张氛围,高三(一)班里反而跟往常一样,坐在这个教室的不是平时就已经习惯高强度学习时间的人,就是脑袋聪明得不需要怎么复习的人。
即使高考迫在眉睫,布置的作业量照旧,除了午休前的二十分钟,所有人都自觉地在课间保持安静,连走廊上经过这个教室的学生都要放轻脚步。
方知锐的弟弟已经有四天没有过来了,季时坐在座位满意地想,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章明城的恐吓奏效了,他没再看到过那个讨厌的影子。
不过奇怪的是,那天过后他就怎么都联系不上章明城,连带着平时跟他在一块儿的几个浑浑也都没来上学。
但季时不在意这些,他只在意方知锐。
此时正值早晨第一堂课结束后的大课间,学校取消了高三部的跑操,学生全都留在教室里自习。
季时收拾好桌上被红笔写得一团乱的试卷,下意识抬头去找方知锐的身影。
方知锐不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站在走廊上和人说话。
季时皱起眉,偏头从窗户外望过去,一个穿高二校服的卷男生正递给方知锐一个黑色的高档礼袋,袋子上印有栎冉珠宝的Logo。
卷男生叫冉杨,家里和季家一样是a城是珠宝世家,并且自创了栎冉珠宝这一品牌,和国外的珠宝商联系密切,会私下收购一些好货在上城区进行拍卖。
方知锐接过礼袋,对冉杨点点头,口型似乎在说“谢谢”
。
两人完成这项交易后就没再说别的话,方知锐径自走进教室,季时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