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给自己争取到了这一刹那,她险而又险地侧头躲过那支吹箭,随后探手一拉震颤不休的刀柄,猛地往前一送。
望春山从短钩中间穿了进去,刀尖在极小的活动空间内轻轻一摆,竟然又是“不周风”
中的一招,受短钩所限,她的动作极轻微,却极精准真好似一阵无孔不入的小风
锋利的刀尖顿时豁开了寇丹的长袖,寇丹当时只觉得自己揽在怀里的是一条毒蛇,抓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恼怒之下,运力于掌,死命将周翡的长刀往下按去。
可这一掌既出,寇丹却没有感觉到周翡的反抗之力。
周翡方才那险恶的一招仿佛只是虚晃,她手中刀不着力地随着寇丹的力道沉了下去,叫这刺客头子重重的一脚踏了个空。
寇丹微妙地踉跄了一小步,短钩一颤,她心里暗叫一声“糟”
,果然周翡见缝插针,那被卡在短钩中“身陷囹圄”
的长刀立刻又由虚转实,自上而下的扫过了寇丹的脚背。
寇丹的绣鞋上绣着三朵并排绽放的黄花,周翡一刀下去,正好将三朵花心连成了一条线,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森然的刀锋从寇丹脚背上飞掠而过,她蓦地变了身法,后退半步,向周翡飞起一脚,绣鞋鞋尖上迸出一柄小刀,捅向周翡腰侧。
周翡一拧手腕,整个人连同望春山一起飞身而起,在短钩中间打了个旋这是她第三招“风”
。
寇丹动了腿,短钩上顿时有了微小的缝隙,周翡的长刀顷刻间脱困而出,随后她竟不停歇,行云流水一般垫步、转身,一刀自上而下、大开大合地劈了下来好像小小的旋风瞬间成了斩断天河的利刃。
在场众人愣是都没看清她怎么变的招
寇丹愣已经连退三步,狼狈地躲开,头上髻被刀风所激,满头青丝顿时垂了一肩一背。
这几近神来一刀叫赵秋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看得眼花缭乱,当即真心诚意地叫了声“好刀”
。
直到这时,周翡方才强行压下去的踟蹰与犹豫才化为乌有,她心里终于真正做到了只有刀。
这大半年一来,周翡虽然勤奋,虽然每天都有全新的感悟,但她和破雪刀之间,一直有一层模模糊糊,几次触碰到、却都未能捅破的膜。
而那层“窗户纸”
终于在她退无可退的时候破开了。
“刀法一个套路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你既不是李前辈,也不是李大当家,你的刀落在哪一式呢”
破雪最后三式,“无锋”
、“无匹”
与“无常”
,李徵乃是南刀之集大成者,功力深厚,几乎到了“大巧若拙”
、“利刃无锋”
的地步,因此他的破雪刀是“无锋”
。
李瑾容天纵奇才,少时轻狂任性,一朝生变,无数艰难险阻像四十八座甩不脱的高山一样,沉沉地压在她身上,无论她有多怕、多畏难、多想退却,都得咬着牙往前走,久而久之,她将自己磨砺得无坚不摧,因此她的破雪刀是“无匹”
。
而周翡的破雪刀,却学得堪称仓促,李瑾容抱着“姑且教给你试试,实在学不会就拉倒”
的心传了这一套刀法给她,她被无数前辈高人摇头,又在一次次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的时候剑走偏锋,将破雪刀当成一支可以随便嫁接的花枯荣真气、牵机剑意、断水缠丝甚至坑蒙拐骗,逮哪插哪,逐渐磨练出了她自己的刀。
无常。
她的刀突然之间仿佛冷铁有了生魂,猛虎长出双翼。
而周翡像个踩着无数碎尸瓦砾、垫脚往墙外张望的孩子,在一圈险恶要命的“烟雨浓”
里,她终于扒上了墙头的花窗,得以张望到墙外的天高地迥、漫漫无边。
不过哪怕她一瞬间越过了心里的十万大山,外人也看不出来。
在其他人眼里,周翡只是将手中一把望春山使出了叫人头晕目眩的花活,从烟雨浓中穿梭而过,片叶不沾身,还面无表情地打散了寇丹的髻
张博林分明已经被谷天璇逼得左支右绌,见此情景,却依然在百忙之中分出一丝幸灾乐祸的闲暇,笑道“哈哈哈,该”
然后乐极生悲,被谷天璇一剑刺破了左臂。
赵秋生先后经过了极端的忧心、惊骇、震撼后,此时又冒出一点不是滋味来,心里酸溜溜地想道“他们李家人刀上的造诣倒真是一脉相承的得天独厚,哼”
百般滋味陈杂,赵秋生总算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张恶犬”
,提剑上前道“姓张的,你还有脸笑不就是区区一个北斗狗么我来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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