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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第1页)

「怎麼了?」阿旺拉住她。

那女孩兒甩開手,急得脖子發脹、滿臉通紅:「我們老闆老闆娘一起病倒了!」

阿旺痴痴的看著女孩兒的背影,一旁的甘小栗說了句:「誒她看起來……像是也生病了……」

也不知她大夫請得怎樣,豆漿店的老闆夫婦病得如何,甘小栗和阿旺把布料扛回西服店,向大家口述了今天的所見所聞。

師娘聽了,站在在二樓樓梯口,扶著扶手幽幽的說:「希望他們不要有事,哎,大老遠來做生意,都不容易。」

大師兄說:「他倆人老好。」

二師兄說:「是的,賣東西價格也公道。」

三師兄說:「他家豆腐也好。」

阿旺沒做聲,在想他的心上人。

甘小栗好人做到底,替阿旺接了句:「他家丫頭也俏。」

阿旺上來動手要撕他的嘴。

胡老闆沒有做聲,脖子上掛著一條軟尺,凝固在他的縫紉機前,成了一個行業標準化示範雕塑。

「喂,老胡,你發什麼呆!」師娘倚在樓梯上。

「……密斯特詹怎麼不派人來取衣服?」胡老闆拍著縫紉機痛心疾。

「活見鬼,一點小事給念叨好幾天,甘小栗你看你接的好活,把好端端的師父給做瘋掉了!」

甘小栗吐吐舌頭,師父平時教導他「人無笑臉莫開店,會打圓場自落台」,難道讓他在密斯特詹這裡違背師訓不成?何況那個美國胖子出手大方,一聽要付雙份費用,只稍微猶豫了那麼一丟丟,就打開了錢包付了全款。

這樣的洋客人如今可是不多見,甘小栗聽大師兄說,日本鬼子打過來之前,寧波外灘一帶的洋人大老遠來他們店裡訂衣服,很是認可他們師父的手藝。但是這兩年,洋人紛紛撤走,店裡的生意也淡了,為了生活胡老闆只好也接下許多中式服裝訂製——做中式服裝的時候,胡老闆總忍不住要長吁短嘆,從上海灘一流洋服裁縫那兒學來的手藝如今無處施展。

「師父,這個密斯特詹難道不是第一次來?」

「唔……不是……嗯?第一次來,第一次來。」胡老闆捋著自己的山羊鬍,回頭看看甘小栗,後者正端了個小板凳坐在他屁股後面用滑石在一塊裁片上做標記,做師父的忍不住下場指導:「小栗啊,你這弄的不對啊,看我示範。」

不料到了傍晚,西服店的一眾就得知了豆漿店老闆夫婦雙雙暴斃的噩耗。

來店裡做衣服的一個客人說,死前兩人都跟鬼上身一般,發著燒,說著胡話,至於死狀更是可怕,全身發黑,腹脹如鼓。眼下失去了掌舵人,豆漿店剩下三個沒經驗的年輕幫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師娘勇武,放下手裡的針線活,繡花針往髮髻上麻利地一插,轉身就要過去幫忙。

胡老闆氣得大叫:「你給我站住,先搞清楚狀況。」

甘小栗一聽立刻緊張起來,提醒阿旺:「白天看到那個誰,是不是也生病了?」

阿旺一躍而起,「不行,我得去看看。」

師娘問:「怎麼了?」

二人遂把他們看到的細節一交代,師娘警覺起來:「老胡老胡,難道他們一家子一起生病?」

胡老闆沉思片刻:「莫非是下毒?」

阿旺越聽越焦急,說什麼都要過去幫忙。師娘也加緊煽風點火:「對啊,那邊現在剩下滿地的毛小子毛丫頭,能懂個屁!遠親不如近鄰,大家平時街坊鄰里的,相處又融洽。阿旺過去買豆漿,哪次不是一份豆漿多的足夠七個人喝,我不去幫忙還指望誰呢?」

胡老闆攔不住她,任由她帶著阿旺過去了。

甘小栗不敢回家,和三位師兄留在店裡繼續給師父打下手。他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這陣子日子乍看平靜,卻總好像平靜下掩蓋著極不尋常的事,比如過約定時間卻遲遲不來取衣服的密斯特詹,天空中和傳單一起掉下來的棉絮和麥粒,再比如,他在院子裡見過兩隻老鼠打架。

想到這兒,他站起來走到窗前,月光照亮了院子。碰巧又有兩隻老鼠在水缸旁邊打架。他仔細瞧了一會兒,發現老鼠並不是打架,只是漫無目的的來回撲騰,它們站起來,抽搐著,倒下去,亂爬亂咬碰到彼此,再重複一遍剛才的動作,接著再重複,再重複,在重複中粉身碎骨。

從來不怕老鼠的甘小栗,頭一次感到了自己對於老鼠這種生物的恐懼。

師娘是深夜乘著人力車回來的,阿旺步行,還在回來的路上。

胡老闆和幾個徒弟誰也沒有睡覺,全在一樓等著他倆。

師娘進門,長裙下擺烏七八糟粘著些污漬,她的臉被屋裡的燈照得煞白。「你們怎麼全在這兒?不睡嗎?」

「怎麼這樣晚?」胡老闆問,當著徒弟的面攬住老婆,扶進扶手椅里坐下。

「果然豆漿店還有人病著。」師娘緩了緩,接著說,「我讓他們給死人擦身換衣服,正給男的擦呢,我站在門外面不便進去,只聽裡面「咚」一聲。阿旺進去一看,一個後生倒在地上;又上去一摸,發現渾身滾燙。我拉住他家來幫工的丫頭探她的額頭,哎喲也是發燒。趕緊讓他們先把死人放著,去醫院看活人要緊。租了個馬車把人折騰到醫院,醫生讓病人住院,我和阿旺才回來。」

「不是白天請大夫瞧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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