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正房议事厅—赛春堂
张氏坐在罗汉榻上,一身石榴红缕彩金线蝴蝶牡丹团纹的湖缎褙子,松松挽着倭堕髻,一缕垂下,头上斜戴着赤金托底镶宝烟雨楼阁华胜,脸色有点蜡黄儿憔悴,没有上妆容,把玩着一只赤金镶粉珠蝙蝠纹胸针。
那胸针上的东海明珠足有小果子大,色泽粉间紫光,华艳万丈,只一颗就把人的眼睛耀花了。她手边的紫檀木几上更是堆放了四五个打开的珐琅鎏金礼盒,玳瑁嵌宝手镯、黄翡八宝如意,皆是此类的珍宝。
蓝诚微微躬着身站在下,恭敬而不失优雅的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双桃花眼熠熠有神,极得意的直视张氏:“母亲,儿子去水郡王府请安,老太妃与儿子投缘,非要赠与儿子,儿子年轻,还受用不得这样的好东西,便拿来借花献佛,还请母亲笑纳。”
张氏暗暗冷笑,面上慈母般的温柔和善:“诚儿快快起来吧,为娘的知道你孝顺,但娘还是要多说一句,年少莫要轻狂,切莫忘了自己的根儿。”
蓝诚脸上的得意收敛了点,嘴角勾起,扬起下巴:“儿子自然不会忘记这根儿,也不会忘记母亲的恩德,如今儿子已是嫡出,又得了水家,过去都不作数了。”
不用他说,张氏也知道这几日临近婚期,蓝诚先是在水郡王夫妇面前做尽了孝子贤婿的模样,时常帮水郡王料理庶务,甚至不惜自降身份给水郡王做小厮马夫,把水郡王心中的芥蒂消除了多半儿,水郡王时常带着他走人户。接着,蓝诚又冲破重重关卡,跪在县主的房门外,不顾县主唾面之辱,哭哭陈情求原谅,不眠不休的熬了三日,终于县主磨得心软了,出来见面,山盟海誓的表白,把县主说的流泪答应,那厢水郡王妃也感动的认了蓝诚这个便宜女婿,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加上蓝诚惯会伏低做小,水家也要快些遮掩丑事,干脆接纳他,对外传是蓝诚与县主两情相悦,生死不弃。
张氏眼睛迸射火光,蓝诚丝毫不避的与她对视。
蓝诚缓缓转头俯视王彬,直起身子,优雅的入座,轻慢开口:“王管家。”
王彬躬着腰上前,偷窥张氏的神色,背后冒冷汗。
“太太,明儿要往水家送聘金了,侯爷说问您支取,不从公中账上走。”
张氏把粉珠胸针扔进礼盒里,柳眉倒竖:“这是什么话?不从公中账走,从哪儿走?”
平阳侯府历年的门下孝敬、铺子庄子收支、蓝侯爷的私房大半都在她手里。但现银被她放了印子钱,一时半会儿还真收不来这么多,何况凭什么从她处支取?蓝诚不过是个半吊子嫡子!还抢了她儿子的婚事!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张氏不高兴:“这些年进项一年不如一年,娘娘生了公主,侯爷升了官位,到处应酬往来的也多了几倍,几个哥儿姐儿将来嫁娶都要现攒,我哪儿有功夫筹十万两银子,只有按祖宗旧例准备好八千两,若要,就拿去!”
王彬紧张的看向蓝诚:“这……”
“太太,儿子好歹也在您的调教指点下管了多年庶务,祖宗旧例?别让儿子在老祖宗和父亲面前说出好听的来!”
蓝诚提高调子,眯着桃花眼,阴阳怪气的道。
“啪——”
张氏一掌桌子,气的不轻,轻声:“你还敢威胁我?”
蓝诚替她排除异己,收受贿赂,开设赌场放印子钱,都是见不得天日的勾当……
蓝诚摇着泥金犀骨宫纱青绿山水折扇,呵呵笑:“儿子不敢,现在卸了差事,都归大哥哥和玉堂弟管着,他们管的甚好,等东窗事,也查不到我头上,母亲却不一样了。”
张氏胸口起伏不平,怨毒的瞪了蓝诚许久,半晌开口:“含巧,开私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