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晌欢心想,他晚来了一步,如果他未曾去核对剑的去处,那么萧无辞就不会变成一个瞎子。可是他又有些庆幸,正因为对方瞎了,他才能如此大摇大摆地留在他的身边,留在这个“大红人”
身边。
他更阴暗地渴望萧无辞因此无人倾心,最后只能依赖于他这个唯一愿意从一开始就留在他身边的人,哪怕一辈子都维持这个顾少爷的身份,不叫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也并无所谓。
现在大堂里已经只剩下了四个活人,与三个已经永远不能动了的死人,除了傻子,萧无辞和姬晌欢还有一个活人。活人的脸色却不比死人好看,因为他怕死,怕死很正常,怕死的人到处都是,也因为他肉痛,他的酒楼不仅被砸得稀碎,还死了人,换了是谁都无法不脸色发青。
萧无辞坐在趴在地上的傻子身上时,额上已全是汗水,他的脸色发红,轻轻地喘着气,黑色的剑插在一边,剑身上流下了一抹鲜红。
姬晌欢道:“要我帮忙么?”
萧无辞笑了笑:“你不来牵着我,我怎么走得了?”
姬晌欢也笑了笑:“你用你那把剑,不是也能走。”
萧无辞道:“削铁如泥的剑,碰坏了东西怎么办?”
一旁脸色惨白的掌柜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几乎要昏倒过去道:“没有关系,已经没什么东西还是好的了。”
萧无辞歉意地摇摇头,笑起来:“酒楼的损失都记在我账上吧,店家若是急着用钱,晚些时候便去萧家支取,说是萧无辞的客人便可。”
“竟然是萧少爷!”
掌柜忽然意识到似乎能够遇到的,一个用剑的瞎子的确可能是名满天下的萧家少爷,所以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好起来:“少爷的眼睛,竟是真的坏了?”
“自然不会用这种事作假。”
萧无辞无奈,他并不因此感到冒犯,而是又道:“我需得先将这傻子押回妙火殿,若是有人追责此事,便让他们都来妙火殿要人。”
姬晌欢已经来到了萧无辞的身边,他道:“还不走。”
“稍等。”
萧无辞道,他不动,反而神神秘秘地开口道:“含光来我身边。”
姬晌欢不解:“做什么?”
萧无辞低声道:“自然是帮我的忙!”
姬晌欢狐疑:“你又要我帮什么忙?”
萧无辞把傻子捆住,他一边捆,一边叹气:“一些说不出来的忙。”
“比如说?”
姬晌欢忽然明白了,他自己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他靠近了一些,道:“你又要去解手?”
“嗯。”
萧无辞应道。喝酒的确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但是世间一切快乐的事都有代价,喝酒的代价就是膀胱很久也不会空下来:“又觉得憋胀得很。”
“好。”
姬晌欢道,他其实不那么希望萧无辞轻松,可他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萧无辞发现,他只能违背自己的心意:“我带你过去。”
“请等一等。”
四个人都看向门边,那是一道身影,清丽又瘦弱的女人站在酒楼的门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里面的一切。她如此美艳又清纯,这两个几乎截然相反的词在这个女人身上丝毫不会突兀。
“林淼淼…”
萧无辞按了按额角,他知道如此美丽的女人,美丽的地坤,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很是头疼,但他仍笑着:“你既然来了,这家伙便由你亲自带回去吧。”
“淼淼阿姊,他欺负人家,他打人家!”
傻子挣扎到,他离水的鱼一样扑腾,拍打得地面咣咣作响,山崩似的摇晃不住。
萧无辞变了脸色,他飞身而下,手指将衣角攥紧——青天白日之下,总不能去攥不该攥的东西:“这…”
“我明白。”
林淼淼的声音温柔如水,又自有惆怅,她幽幽道:“殿主有些事,想请二位公子来妙火殿一叙。”
“若不去呢?”
姬晌欢道。
“自然要去。”
萧无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很酸还很胀,但他只能继续苦笑:“不去的话,每一家酒楼都会被砸穿的,带路吧。”
梨木的车子,高壮的骏马,车上缀满了娇艳欲滴的鲜花,鲜花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林淼淼道:“二位就上这一辆马车吧。”
姬晌欢道:“现在就上车?”
萧无辞道:“嗯。”
姬晌欢道:“你已经没有想做的事?”
萧无辞道:“没有。”
林淼淼道:“二位上车之后,只需要一炷香,就能够到圣火台——那里,殿主正恭候二位的到来,所以就让我们出发吧。”
姬晌欢无奈地点头:“看来是不去也得去,去也得去了。”
他跳上马车,这梨木的车厢里面是金色的,亮闪闪的,铺满了鲜花的花瓣,摆放了毛毯,屁股一落在上面,就不会想再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