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老海怪又用商量的口气,问大明白道,“哥,我想把三个孩子的婚事,订在明年春天,谷雨前后,你看中不中?”
“明年谷雨?”
大明白故作惊讶,思量了一会儿,转头对老海怪说道,“兄弟,不是哥说你,这个日子,可不太好啊。”
“因为什么?”
老海怪瞪着眼睛问。
“你想啊,你这三桩喜事一块儿办,女方家来开箱的宾客,每家至少都得有个二三十人,再加上倷家这边的亲戚里道的,少说也是有个三四十人,加起来,没有四十桌,怕是坐不下来。
”
就照三十桌来算吧,一桌少说也得四斤鲜肉吧,合起来,就得一百二十多斤鲜猪肉。一头生猪,能出多少肉呀?顶多也就是百十来斤,这就得花去二十多块大洋呢。
"
光有猪肉就行了吗?其它米面菜蔬,合起来,没有百八十块大洋,怕也下不来,反正这场喜事办下来,你得花个一百多块现大洋。
“再说了,春天又不在时节上,地里什么也没有,什么东西又都贵,这你又要格外多花费一笔钱,对不对?”
经大明白仔细一算,老海怪心里透了亮,觉得大明白的话有道理,叮着问道,“那照大哥说,我什么时候给孩子们办喜事,划算?”
大明白又装着思量了一会儿,开口说道,“照我看,你要是觉得钱不凑手,最好是靠近年根儿,给孩子把喜事办了。
“为什么说,那会儿办喜事,最好呢?我是这么看的,一来呢,到了年根儿,家家都要杀猪杀鸡,办置年货,对不对?
“你把喜事放到年根儿办,这样一来,办置年货和操办喜事的东西,就算合到一块儿了,只是多一点儿少一点儿的事。
”
到时候,你把猪杀了,办喜事要是用不了,剩下的,留着过年吃,这样,你是不是就不用等过了年,到了春天要办喜事时,还得再买猪肉?
”
再说了,眼面前,家里都储着萝卜白菜,足够你用的,这时候办喜事,是不是省得春天没有菜时,再去买?这样,又能省下一笔钱;
“这二来呢,到了年根儿,家家都杀了年猪,家里的油水大了,又是农闲里,不干活儿,人的肚子里,都装不下东西了,都吃不多少东西,这和春天里不一样,那会儿,地里的活儿多不说,又正是出力的当口,家家的油水又轻,只要放开肚皮,多少东西吃不下呀?
“到了那会儿,你三场喜事一块儿办,东西备办得多,还行,要是一时钱不凑手,万一东西备办得不多,宴席上宾客们把东西都吃得精光,都在那里拿着筷子,把碗盘敲得叮当响,到了那时,你这好面子的亲家翁的脸,往哪儿搁呀?”
大明白数语拨开君子恼,一言惊醒梦中人。别看老海怪平日里,对大明白挺不服气,听完这话,却对大明白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当大明白把话说完,老海怪赶紧又向他抛出一个问题,“大哥说得有道理,可是,先前我把喜事的日子都定下了,已经告诉了女方家了,这可咋整?”
大明白听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兄弟,这点事儿,怎么能难得住你呢?”
“可是,那怎么办?”
老海怪瞪着牛眼问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
大明白毫不介意地说道,“这男女婚姻的事儿,只要订了亲,姑娘就是咱家的人了,喜事怎么办,得听咱来安排,总不能赶车的,让牲畜说了算吧?”
“话是这么说的,可早先那个日子,毕竟是咱定的,眼面前,没来由,咱又把日子改了,这让女方那边,怎么看咱呀?”
老海怪叹气道。
“这个简单,”
大明白说道,“你让媒人,给女方那边捎个话儿去,就说你又求高人给算过了,说是早先定的喜事的日子,不太吉利;这高人又给你寻了个吉利的日子,就在今年年底儿。具体哪一天,还不是你说了算?”
老海怪听罢,立时大彻大悟,拍了下脑门子,自责道,“咳,大哥,你看我这脑子!”
经大明白点破迷津,老海怪的心情就轻松了许多,二人的话也多了起来。
一路闲话休提,谈笑之间,二人已回到了吴家沟,在村口道了别,老海怪掉头往家里赶。
这会儿,天将擦黑,一家人正等他回来开饭,饭桌已经摆到炕上。
老海怪媳妇见丈夫进家,就起身到灶上收拾饭菜。几个儿子见妈动弹了,也跟着到外屋去帮着端饭端菜。
老海怪脱下棉袄,扔到堂箱上,转身坐到炕沿,解开靰鞡的绑绳,脱下靰鞡,顺手掏出里面的靰鞡草,放进炕头的席子下面烘干。
一时间,屋里就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臭脚气味。
没办法,眼看快五十岁的人了,老海怪还是汗脚,到了冬季,别人几天才换一次靰鞡草,他却不行,最多不过两天,就得更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