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又想,宝安已经二十多啦,到了找女人的年龄。想想他们吴家的爷儿们,几辈人都成亲不易,这眼下宝安能自个儿在外面找到女人,不用家里大人帮着张罗,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再说啦,桂香这姑娘,是三寡妇的小女儿,知根知底。除了性子像她妈,有点泼辣,其他方面,也都还不错。何况两家早就出了五服,虽说论辈份,他们还互称兄妹,可那只是个辈份而已,算不上什么近亲。
桂香眼下又是公家人,挣工资,吃商品粮,这些都是让人眼热的。凭心而论,儿子找这么个媳妇,也不二五眼。
让老三唯一不满意的地方,是桂香她妈,三寡妇。
老三和三寡妇有过一段光景,对三寡妇的为人,自然心中有数。那娘儿们,除上炕上的手段厉害,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势利眼。就凭这一点,她不一定能应许这门亲事。
老三猜测得一点没错,两天后,三寡妇就来找他了。
三寡妇比老三早两天,就现了女儿桂香有些苗头不对。
这阵子,女儿桂香一回到家里,就抱怨总社对她太苛刻,总说她的账做得不好,叫她返工,她都有些头痛了。晚上必须加班加点,才能把账理顺。
三寡妇理解女儿,毕竟新手嘛,初学乍练,出些差错,也是正常的。也就对女儿加班加点的事,不太在意。甚至每天深夜,女儿回来,头不整,哈欠连天,直嚷着困,她也以为女儿是加班太累了。
直到一天夜里,女儿比平时晚了一些还没回来,三寡妇有些不放心,亲自到公销社门口去接女儿。在共销社门外等了一会儿,见女儿和宝安,一块儿从里面出来,三寡妇才猛地吃了一惊,觉出不对。
再看两个年轻人看见她时惊慌的样儿,特别是宝安,见到三寡妇时,惊得像耗子看见了猫,甚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完,就早早溜掉了。更加证实了三寡妇的猜疑。
桂香看出母亲脸上的不对劲儿,耍娇埋怨母亲,说自己都大了,用不着她深更半夜的来接她。
三寡妇强忍着一肚子狐疑,没理会女儿。母女二人就这么往前走着。直等进了院门,母亲才才抽冷子问道,“你跟他,多久啦?”
眼看西洋镜让母亲戳破了,女儿知道这事再也瞒不住了,只好跟母亲交了底,“没有多久,也就两个来月。”
三寡妇听罢,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子。
村里人都说她是个人精儿,归起自己的女儿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好上两个多月啦,她这个当妈的,竟连一点苗头都没看出。要不是今晚来接女儿,怕是女儿生出孩子,她这个当妈的还被蒙在鼓里呢。
好在这会儿,她还没气糊涂。夜深人静的,怕街坊邻居听见,三寡妇忍着气,把女儿领进里屋。那是女儿的闺房。
进了屋,点上灯,三寡妇冰冷地望着女儿,问,“你跟他,到什么地步啦?”
见母亲这样问了,桂香的脸有些热,知道这事,迟早要见底儿的,瞒是不行的。忸怩了一会儿,低声说,“没到什么地步,就是常在一块儿。”
三寡妇听罢,心里稍稍安稳一些。
这会儿,三寡妇还挺清醒,知道这种事,打骂,肯定不行。只能耐心地开导,才会有效果。停了停,轻声问女儿,“你知道,你叫他什么吗?”
“知道,妈,这些,我都想过啦。论辈份,我叫他一声哥。可咱两家,都出了五服啦,算不得近亲。”
桂香说。
三寡妇听罢,气得不行,又不好火儿,闷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他,是小鼻子扔下的孩子吗?是个弃儿。”
“知道,妈,这些,我一小就听说过啦。”
桂香说,“可是,我觉着吧,找对象,买猪不买圈。他眼下是福耀三叔的儿子,根红苗正,眼瞅就要入党了呢。”
“可你知道,他们吴家的底细吗?”
听女儿向着宝安说话,三寡妇越生气,提高了调门,“他们吴家的爷儿们,祖祖辈辈打老婆!”
“打我?”
桂香听了,咯咯笑出声来,“不会吧,妈。这,你一点儿都不用担心,别说他不会打我,就算将来真的有那一天,我也不能由着他呀,我可以跟他干!就我这块儿头,还憷他?”
三寡妇气得直摇头,又闷了一会儿,说,“闺女,你眼瞅二十多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你要是找个差不离儿的,妈也说不出什么,可你找这么个玩意,将来就不怕外人笑话?”
这话桂香可不爱听,当即反驳道,“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宝安哪点不好啦?他为人厚道,懂事乖巧,本事大,又聪明。
“关键是,他说话,我爱听。跟他在一块儿,我心里舒坦。眼看他就要入党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他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