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枫气得面色青,厉声喝道:“你……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啊?”
侧身避开,足尖一点,疾如劲风般飘了过来,轻轻一掌往赵鱼的肩头拍去。他只想杀杀赵鱼的气焰,故而并没用上多少劲力。赵鱼笑嘻嘻道:“你说错了,和什么人讲什么样的道理,听说你们江湖莽夫,只认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我和你讲满口的之乎者也,你不跳起来扇我几个大嘴巴子才怪呢?我不过按照你们的规矩办事,这也有错么?”
他身子纵起数尺,拨出挂在墙上的一柄钢刀,斜斜划过一道弧线,正好横在叶枫掌前。恐怕叶枫手掌还没有触及赵鱼的肩胛,便将被他的钢刀刺中。叶枫料想一个小城捕头,本事大不到那里去,手臂直直伸出,硬夺赵鱼的钢刀。赵鱼怒道:“喂,我就靠这把刀壮声势,撑场面。腰上有刀,走到街上大家对我热情客气,到店铺买东西,别人总是给我极优惠的价格。甚至口袋没有一文钱,人家乐意让我赊账。你夺了我的刀,岂非等于拨了老虎的爪牙?我威风扫地,以后还混得下去?”
他愈说愈怒,忽然喉咙嗬嗬作响,钢刀乱舞,刀光闪烁,叶枫的手居然伸不过来。叶枫听他说得不三不四,笑道:“我不夺你的刀,难道任由你来剁我的手?”
飞起一脚,向赵鱼左胁踢去。赵鱼道:“你想我出丑,可要脸么?”
一刀往叶枫大腿斫去。叶枫这一脚本是虚招,刀未到,脚早已缩回,右手探出,又去夺赵鱼的刀,动作迅猛干脆。
赵鱼道:“你再蛮不讲理,我可要骂人了,我会打几十种乡谈,包管骂得你头晕脑涨,不知身在何处。”
他嘴里喋喋不休,钢刀却异常笨拙的向外一推。叶枫凌厉顺畅的攻势,被他这不成章法的一推,仿佛不可一击的连环马,碰到了镰钩枪。仿佛横亘在江面上铁链,截住了行走如飞的快船。
叶枫只觉得说不出的烦恶,余下的招式再也无法施展,退了几步,大口喘息着。脸上神色古怪,暗道:“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渐渐平静下来,寻思:“他只不过误打误撞而已,我紧张做甚?我只须使招敬德夺槊,钢刀便到我手里了。”
赵鱼见他脚步挪动,道:“我请你喝酒,莫夺我的刀,好吧?”
五指紧握刀柄,手背青筋暴凸。叶枫沉声道:“不行!”
揉身而上,双掌挥动,掌影如落花纷飞,看不出他要攻向何处。
赵鱼牢牢抱着钢刀,面色苍白。只是诧异的是,无论叶枫如何变化,赵鱼始终有办法自保。叶枫在他身边纵来窜去,却讨不到半分好处。忍不住心念一动:“莫非他在装疯卖傻?”
赵鱼喝道:“你蹦蹦跳跳,烦不烦啊?”
唰的一刀,往叶枫拦腰砍来。此时两人挨得极近,想招架已然不及,叶枫只好一个筋斗,倒纵出去。赵鱼双手叉腰,哈哈一笑,道:“你是不是属猴的?不动一下就浑身不舒服?”
叶枫心下大是着恼:“我华山派弟子,居然奈何不了一个捕快?”
倏地冲出,十指如钩,狠狠往赵鱼双腕抓去。赵鱼失声叫道:“你……你……怎么又属老鹰了?”
钢刀平削。叶枫手臂从他刀身钻了下去,手指似跃出水面的飞鱼,窜起几分,扣住了赵鱼的脉门。赵鱼动弹不得,眼看钢刀就要易手。岂知他喉咙响了几声,嘴巴一张,几口浓痰向叶枫吐了过来。叶枫眉头一皱,松开五指,退了数步。
赵鱼钢刀虚劈几下,得意洋洋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谁也休想抢走我的刀。”
叶枫已经满腹厌憎,听他大言炎炎,莫名火起,左掌拍出,正是“百鸟朝凤”
。果然似有千百只鸟儿迎面飞来,遮天蔽日,难测动向。右掌跟着来招“虎口食”
,无声无息地如幻如梦的掌影中穿了过去。赵鱼早已眼花缭乱,反应倒是极快,当即转身就走。叫道:“谋杀朝延命官,罪该诛灭九族!”
叶枫暗骂道:“草包,饭桶。”
拨足追来。
两人在厅中你追我赶,一圈圈地兜着圈子,叶枫却总落后赵鱼三四步。叶枫寻思:“这人本事不济,轻功倒有些厉害。”
双掌往赵鱼后背按去。赵鱼跳了起来,双眼却盯着叶枫身后,左手指来指去,道:“丁大哥、李大哥、曹大哥你们回来得正好,快助我一臂之力,对,丁大哥你砍他的左臂,曹大哥你剁他的右腿……”
叶枫不由吃了一惊,忍不住回头,身后并无一人,哪有什么老丁他们?心道:“哎哟不好,又中他的诡计了。”
他微微侧头,登时心中一凛,全身寒毛一齐竖起。只见赵鱼英气逼人,眼中精光四射,手抚刀锋,与先前一身痞气、荒诞不经判若两人。叶枫情不自禁“噫”
了一声,背上出了一片汗水。
赵鱼指头弹着刀身,铮铮作响,宛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粗旷豪放。叶枫竟有种想痛饮三百碗的念头。赵鱼道:“我不能放下手中的刀,因为世上有许多人怕这把刀。”
说话之间,他的刀已经出手,恰似鹰击长空,捷豹逐兔,以种无法形容的度一连劈出数十刀。瞬间刀光闪动,将大厅里的灯火震得摇曳不定,也不知那个是人,那个是刀?
叶枫没想到他的刀法精妙至极,又惊又骇,忙拨剑招架。刀剑相交,火星迸溅,须臾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赵鱼立在原地不动,钢刀却如疾风骤雨。叶枫被他抢了先机,虽不至于处于下风,但也被逼得退了几步。赵鱼道:“开!”
刀光如电,笔直落下。连退了数步,叶枫剑尖上挑,荡起钢刀,脚下又退了几步。怒道:“喂,你什么意思?”
赵鱼道:“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难道只许你追得我道尽途穷,就不许我拨刀反击?你岂非太霸道了?”
叶枫明知理亏,仍忍不住分辩道:“我只是动手,并没有挥刀动剑。”
赵鱼哈哈大笑,道:“我这个也叫刀么?上面铁迹斑斑,连刀刃也没有开。前天我买了只老鸭,想炖汤补身子,可是我这把破刀割了一个时辰,连鸭子一块油皮也没弄破。你知道鸭子后来怎么死的?”
叶枫道:“莫非你用手折断了它的脖子?或者用被子把它活活闷死?”
赵鱼摇了摇头,道:“那鸭子??叫了几下,忽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四脚朝天,居然气息全无了。”
叶枫笑道:“原来你买的鸭子生病了,你又被别人耍了。”
赵鱼道:“它是生生给气死的,这刀你还怕么?”
钢刀慢慢削出。叶枫举剑招架。赵鱼嘿嘿笑了几声,软弱无力的钢刀忽然精神抖擞,矫健纵横,无迹可寻。
叶枫心道:“他身在公门,难免会有色厉内茬的习性,这威风凛凛的招数,不正是掩饰他内心的恐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