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站在原地,对上裴宥阒黑的眼,心跳一下子窜起来。
果然……那酒杯太小,她刚刚应该多喝两杯的。
她眨眨眼,往前走了两步,扫见他手上挂的草编人偶,莫名其妙说了句与她心中想说的完全不相干的话:“梧西的百姓还……挺爱戴你。”
裴宥的眉眼却似因这句话松了松,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如今有诸多不便,待回京你我……”
他停了一瞬,晦涩地看温凝一眼:“我会向陛下禀明你的作为,论功行赏。”
说罢,转身向前。
温凝偏偏脑袋,什么赏不赏的,她哪需要什么赏。
但裴宥走了,她也便只有跟上:“他们爱戴你,也不仅仅因为‘丛树’吧。听门口两个小姑娘说你是主动请缨来岭南的,为何?”
裴宥极低地轻嗤一声:“朝臣各为党派,都只想着如何趁机咬下对方一块肉,我不来,指望谁来?”
那你上辈子也没来啊……
不过,温凝仔细想了一下。
上辈子疫症爆发时,瑞王和四皇子的确还不曾这般势如水火,上辈子朝廷重视的时间也晚了些,想要插手恐怕也来不及了。
“那你这些日子……”
话没说完,温凝就觉得她这是一句废话。
他这些日子定然不会好过的,缺粮短药,病患如山,他脑子再好使又如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裴宥。”
温凝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我还有一些别的话想同你说。”
裴宥轻垂双目,睨着温凝拉住她袖子的手,默了一会儿,问:“温凝,一定要在这里吗?”
他抬眸望向温凝,眸光猝然变得锐利,嘴角亦噙起一丝嘲意。
他大抵能猜到她想与他说什么。
他将自己的袖子从温凝手中抽了出来,抬步便往侧街的巷子里走。
“说吧,你想说什么?”
他踏入巷子就转过身,声音更冷,面上的嘲意也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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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凝到底是喝过两杯酒的,脑子有些飘,心跳又快,根本不足以让她留意到裴宥的神色变化。
只是心跳越快,她滚在喉间的话反倒越说不出口。
裴宥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知晓他所猜无误。
她能同他说什么?
他犯了她的禁忌,触了她的逆鳞。
他没有顾及她的意愿,将她在那密不透风的厢房中关了一个多月。
上次争吵时她质问他是否是要将她囚起来,他还觉得她不可思议不可理喻,不想转头就真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囚禁了她。
他一直知道她了解他,却想不到她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她早早看穿了他的自私、他的恣睢、他的偏戾、他的乖张,所以她惧怕他,排斥他,躲着他。
如今她要同他说的,无非和前两次一样,要他远离她,要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要他一纸和离书。
前两次她姑且对他还有些怒气,今日却能这般平静,甚至喝了两杯酒来给自己壮胆。
这一月余的时日,足够她想清楚了。
她打定了好聚好散的算盘,要与他说情论理,一刀两断。
暗沉的小巷里,裴宥墨色的眸子无声地覆上一层绯红。
他撇开脸,提步便要走。
他并不想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听她说这些话。
她喝了酒,他很清楚酒后的她是怎样的清甜,怎样的娇软。
他更清楚,怎样将酒后的她哄骗得乖顺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