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姜祺也许会与之搭一两句话,只是今日小皇叔在一旁,他若真这么做,可就真要出不来了。于是他轻咳了声,退了一步,“送去里边罢。”
他习惯地拿折扇去指,却发现手中空空,这才想起东西被他放在里边的案上了,只好又伸出了指尖。
手上空落落地实在难受得紧,姜祺行至屏风边,低声问,“玉仪可否将几案上那柄折扇递一下?”
这没什么,阮玉仪自是应下。取了玉骨折扇,将扇的下板朝他递了过去。
他接过,轻笑谢了。
姜祺这边动静,姜怀央难免下意识地看过来。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瞧见一角裙摆,和一小节雪腻白皙的小臂。
他敛了眸光,还是兀自呷着茶水。
却说姜祺取了折扇,在外间落了座后,那姑娘便端着东西往里走,正与他擦肩而过,惹得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还不断侧首去看。
她见那挺鼻白面,唇上噙笑,一时间看得痴了。再往前走时,便不慎拌到了阮玉仪的腿,两人双双摔了。
那梅子汤一半洒落在地上,另一部分倾倒在了那姑娘的手上,沾得满手黏腻,连裙裳上也溅了些许。
阮玉仪撑了一把桌沿,只是膝上磕到了,还不算是好的。只是那姑娘却扑到了地上,发髻散乱,珠钗微倾,好不狼狈。
“小姐!”
木香失声,忙上前来搀。
扰眠
屏风后的动静惊动了外边的两人。
尚且还不见人,就听见姜祺的声音,“发生何事了?”
阮玉仪被安置在楠木圆凳上,她恐姜怀央也来探查情况,便轻轻推了下木香。
木香会了意,几步上前,便挡住了他的视线,“公子且住,小姐与那端汤的姑娘不慎摔了,这会儿那姑娘衣冠不甚整洁,公子进去,怕是不便。”
姜祺闻言,果然后退一步,关切了一句,“你们小姐可还安好?”
“并无大碍。”
阮玉仪接道。她急着圆过话来,免得叫姜怀央进来,一时疏忽,以自己原来的嗓音回了话。
姜怀央原安坐于案边,嫌她扰了自己清静,微蹙着眉。忽地一听她声音,眉蹙得更深,只觉着有些耳熟,却又记不起在何处听过。
他也不曾多想,只当是个常随在姜祺身边的女子。心下暗嗤那侍女的心思过于明显,半点不知道藏,才演变作这一出来。
若换做圣河寺那小娘子,定是做不出一直盯着男子看,还将自个儿摔了这样的蠢事来。她娴静又热烈,不得不说,她倒真是将勾人一事拿捏得度了。
如此想着,他有些烦闷起来,也不耐烦看这些企图攀权富贵的嘴脸,便与姜祺道,“眼下不便用膳,不若回寺中与太妃一道吃。”
姜祺没太注意听,还以为他是要先行离开,于是转过脸来,眨了两眨,“那……兄长回见?”
他叹口气,“我是要你与我一齐走。”
他这个皇侄,说聪颖也算得聪颖,只是心思不在正道上,难以规约。眼下见他这么道,也不知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只装作不懂,好继续留在此处。
说来奇怪,郁王世子打小行事乖张,谁也不惧,偏生就怕他这个没大他多少年岁的小皇叔。遂只好应了,有扬声与屏风后的阮玉仪告了辞。
出了雅座后,自是交代伙计今日用度,且先记在他的帐上。
伙计认得他,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那摔了的姑娘而后便被一老嬷嬷模样的人带走了,并与阮玉仪表明了歉意,殷勤地给新上了梅子汤来。
她也不是爱计较的主儿,便态度温和地回了。而后顺势坐在此处用膳,其实方才因着要跳一曲,也没敢用太多,这会儿自是有些肚饥了。
正看了一圈上边的珍馐美味,忽地想起木灵还在那溪边,便遣木香去寻。不想木香刚打开了门,便见木灵由姜祺身边的人引来了。
那女子与木香见了礼,便翩然离去。
木灵见着了阮玉仪,装作一副伤心样,“小姐,你们怎的上这儿来了?”
她将手中纸鸢放在一边。
那纸鸢挂在枝上,她的当时取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等摘到了手,再想去寻时,却见一丁香色裙裳的女子径直向她走来,道,你们小姐与我家公子一道去了,恐你寻她不见,平白着了急,便要我在此等着。
木灵原还伤心着,一听这话,反是怕小姐要不知被谁拐了去。于是问了她所言的那公子为谁。
那姑娘答道,乃是郁王世子。
木灵一颗心方才落回了肚子。小姐与世子这么些天,向来早已熟稔,甚者暗生了情愫,却是没什么好顾虑的了。这么思忖着,方跟着这女子过来。
阮玉仪示意她们也落座,“这些吃食尚未动几口,就这么弃了也不好。既只余下我们几个了,便坐下吃了罢。”
木灵本想问问她与世子相处得如何,听她这么说,也就都抛却至后头了,欢欢喜喜地一同坐了。
木香虽与阮玉仪相处的时候更长,可到底是阮家教养出来的鬟婢,也着过锦衣丽服,食过膏梁,因而更念着礼数,先是为小姐安箸进羹,待她又邀了一回,方才落了座。
许是旁的伙计受了交代,见几人还在里边,也不曾来打扰。
阮玉仪吃得细致,一个碗底的够她用上好一会,因而只用了八分饱,便住了箸。
木香两人自是不能叫她久候,草草扒了几口,便道也吃饱了。
几人未在此处多呆,下了酒楼,见车夫已是在一边候着了,也就打道回了程府。坐在车舆内,阮玉仪悄悄掀开一角帘帐,眼前之景不断闪过,她的心绪也愈发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