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仙逸之姿,只靜靜地坐著,便是這荒郊野嶺中最美的景致。
然而,她一張嘴,便叫人幻想破滅。
「啊,什麼時候天降隕石啊,我想回家!」
她的聲音迴蕩在荒涼的丘陵中,回應她的只有紛飛的紙錢、漫山遍野的荒草,及不遠處的鋤地聲。
聽見女子鬱悶的吶喊,池不故鋤草的動作一頓,睇過去的眸光澹泊,她淡淡地開口:「洲千金,幹活了。」
女子十分挫敗,身子軟軟地從石上滑了下來。
洲千金,或者該稱她為洲渚。
洲渚是個來歷不明的浮客,幾天前的一個午後,她伴隨著電閃雷鳴從天而降,砸塌了池不故的房間。
而在那之前,池不故正與一群前來尋釁滋事的潑皮無賴周旋。
雖然這群潑皮沒有自報家門,但池不故知道,他們是一個叫黃姓的鹽場主事尋來的。
剛看透他們的來歷,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便撥開了他們,擠到了她的面前。
正是那鹽場主事。
他頭頂青色的朝天幞頭,身穿一身靛藍色圓領袍,腰間掛著一枚方形玉墜,腳下是一雙乾淨的布鞋,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黃主事!」幾個潑皮皆以他馬是瞻,神情要多諂媚有多諂媚。
黃主事懶洋洋地「嗯」了聲,旋即用一雙豆大的小眼色眯眯地盯著池不故上下打量,那目光淫-邪得好似在無形中已將她渾身都摸了一遍,令人極度不適。
池不故忍著反胃的感覺,一臉淡漠地問:「有事嗎?」
「池小娘子,我來看看你啊!」黃主事笑著,露出了一排參差不齊的牙齒,「雖說現在開春了,可天兒還是很冷的,你缺衣服和糧食嗎?要不要我給你送一些過來。」
池不故略苦惱:「衣食我不缺,不過有件事倒真令我頭疼。」
黃主事聞言,便知自己表現的機會來了,忙問:「什麼事這麼令你困擾?儘管與我說,我一定幫你解決,只要你肯跟我走!」
池不故嘴角微扯,戲謔地道:「漏澤園常有黃鼠狼出沒,一出現就是好幾隻,它們不懂人言,罵不聽,趕也趕不走。黃主事說,該怎麼辦?」
黃主事四處張望:「在哪兒呢?我替你趕跑它們。」
他身後的潑皮們臉色尷尬,一人上前悄聲提醒:「黃主事,池不故說的黃鼠狼是你、咳,是我們。」
黃主事終於反應過來了。
他被池不故羞辱,又在小弟面前失了面子,男人的自尊心讓他羞憤交加,指著池不故,氣得話都說不完整:「你、你、你……」
潑皮囂張跋扈地接話:「池不故,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我們黃主事能看上你,那是你的榮幸!」
「你一個沒爹沒娘的孤女,要不是黃主事庇護你,你以為你能在這兒立足?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
池不故面若寒霜,這些人可真會顛倒黑白!
當初,她與父親被流放至此地,黃主事不僅沒有提供過任何恩惠庇護,反而處處針對刁難。
如今父親已故,她無家可歸,只能住在漏澤園與墳冢為伴,皆是拜他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