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行眉心動了動,極力壓抑住自己的哽咽,柔聲回她:
「我也喜歡你。」
長公?主躺在枕上,雪白的面上仍是虛弱之色,卻故意道:
「我更喜歡你。」
「那多?謝殿下?更喜歡我。」
他還是很壞,哪怕到?了這個時候,亦不肯像旁的郎君一般,執起?她的手,深情地?道出一句,我才更喜歡你。
竟是到?了這時候都不願意同她說一句軟話。
裴時行的確有意。
他有意讓她留有牽掛,有意不在此刻滿足她的所?有心愿。
她太?壞了,太?讓人捉摸不定了,他總要留點什麼東西絆住她。
男人攥緊了她的手,感受著掌心慢慢溫暖,直至她整個人都暖到?令他心安的溫度:
「元承晚,你答應過我的,所?以如果你再敢拋下?我,再敢這麼嚇我的話,我會恨死你,永遠都不再原諒你。」
長公?主如瀑青絲委了滿枕,羽睫顫顫,難得聽到?他這般幼稚話語。
卻仍是願意輕哄他:「好,我不會拋下?你的,如果真的要死,我帶你一起?走。」
「好。」
裴時行也望著她笑,二人眼中?光彩熠熠,卻只有他是因了滿眼淚意。
「裴時行,我見到?我阿娘了。」
她頓了片刻,似乎是強調了一句:「我也是有阿娘的。」
男人因她的話微微變了神色,滿心酸楚,卻仍是柔和?又平緩地?哄她:「狸狸當然有阿娘,你見了她,那是因為娘娘牽掛你,她也放不下?你。」
元承晚的話音倏而有些委屈的淚意:「我很想阿娘,那時候我太?小了,我都不記得阿娘有沒有抱過我。」
肯定是有的。
「可是裴時行,我這次抱到?她了,她的懷裡很香,和?我想的一樣柔軟。」
深夜孤冷時,少時的小公?主曾一個人窩在華美衾被裡暗自想像過千萬遍,千萬個暖爐湯婆子也無?法填充一個小姑娘滿心的恐懼寒冷。
她只有試探著將自己細軟的臂交疊在身前,分別用自己的左右手輕輕拍撫在背上。
一下?又一下?,恍若當真有人在哄她入眠。
少時無?比貪戀卻求而不得的母愛終於在這一刻得以圓滿。
在她亦成為一個母親的這一刻。
仿佛一個輪迴,又仿佛三代女?子之間某種早已寫下?註腳的緣分與宿命。
「我知曉的,狸狸,莫哭,我都知曉的。」
他的小姑娘受盡孤苦,此刻每一滴破碎的淚珠都令他心疼無?比。
裴時行軟聲哄著她,抬指拭去她的淚意。
元承晚閉著眸,任他的指落在眼瞼上,又開?口道:「阿娘還問?我嫁了誰。」
「可我當時,忽然不記得你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