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但凡是来,一定是看她的,小院里只有兰妃和陛下两个人,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和她们都不一样。
正因自己也曾经那么特殊过,她才尤为不能接受如今陛下对棠贵嫔堂而皇之的宠爱,让她一想起,心尖就像有一根针在不停地扎。
当初棠贵嫔刚得宠的时候,她只是一直在观察,在看她是不是和宫里的其余人一样只是昙花一现,陛下一时兴致。可观察到现在,她没办法再骗自己,也坐不住了。
兰妃抽泣道:“若陛下喜欢风雅,我又哪里差了?说到底是陛下的心意变了,不在咱们身上了。”
她没忘记现在找丹妃的目的,话锋一转,柔柔哭道:“在这个宫里,唯一能和我互相理解,同病相怜的人也就只有姐姐了。”
“即便如此,我也知道我向来比不上姐姐的恩宠,提起宠冠六宫,谁不说一句丹妃娘娘?我还记得去年你怀嗣的时候是何等风光,可短短一年,竟然天
翻地覆了。”
“我还记得,从前每每陛下不悦的时候都是姐姐你陪在身侧,可现在却换了旁人来,待她生下孩子地位更加稳固,恐怕也会一直是她,而不是你了。丹妃姐姐,你有没有想过?”
她的声音振聋发聩,落在丹妃的耳朵里,让她的心更沉。
“棠贵嫔得宠,其实真正取代的是你的位置,不是其他任何人的。”
丹妃最大的优势和作用,就是在当初陛下落魄时陪着陛下,陛下的所有黑暗过往和伤痕只有她一人知道,旁人明白不了。
所以陛下但凡心情不佳,总是来她这里,也唯有她能纾解。
但如果有一天,这个身份被另一人取代了,丹妃就只剩下陪伴陛下这些年的情谊和恩情了,再也不会有宠爱。
堂堂一个妃位,无宠无子无家世,只能依靠陛下念着她过去的那些好来生存,何其悲哀?
陛下若想起来了,无非赏些金银珠宝,若想不起来,她难道还能挟恩图报吗。
等将这点微薄情谊消耗干净,等待丹妃的日子,只会有无尽的痛苦。
不管刘贵妃、兰妃还是喻婕妤说什么,只有一点是对的,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绝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沦落到那般地步,她必须给自己想个出路。
兰妃说完那些话后,丹妃半晌没出声。
她原本以为是不是丹妃没有听进去,或是压根没听明白她的意思,谁知仔细一看,丹妃的身子甚至在微微颤抖。
原是听进去了,还听进去的十分深刻。
兰妃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正要再添一把火的时候,丹妃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兰妃,我该怎么做?”
“我们该怎么做?”
兰妃眼睛微亮,却仍然带着细碎可怜的哭腔,捏着帕子道:“我们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于我来说,无非是恩宠渐薄的根由,可对姐姐你而言,却是核心地位的问题。棠贵嫔若倒下,我未必会像以前那般得宠,可你却能重新变成陛下心里最要紧的人。”
“至于如何做……姐姐,恐怕你得除了棠贵嫔,让她再也不能狐媚陛下了。”
五月上旬的天气越来越热,丹妃却激出了一后背的凉汗,她定定看着眼前的虚无,握紧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我从来没有害过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抬起哭得红红的眼,咬牙说:“兰妃,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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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
六月上旬,暑夏已至,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每年六月底要去行宫避暑,因着长安暑气太重,皇后娘娘特意免了六宫的每日请安,只要七日一去即可。
鸾鸣宫内,和顺仪蹲在床沿小心照看着二皇子,满眼心疼。
天气实在太热,宫内若不供冰热得人睡不着觉,可若供冰又难免寒湿,这般冷热交替之下,尽管和顺仪和鸾鸣宫上下小心照看,二皇子还是病了。
他本就是早产的孩子,虽说这几个月悉心照料,体魄终于有所好转,可一旦病倒就来势汹汹,风寒的侵袭让这个小小婴孩万分难受,不仅发热,咳得也厉害。
陛下特意让李太医和擅长母婴病理的王太医一起来给二皇子诊治,这会儿已经开过药方在熬药了,好在虽然病得严重,太医说不算棘手,只要悉心调养就能好,如此说来,悬着的心还是落了些许。
和顺仪拿些温热的帕子擦拭二皇子的额头和小手,竹筠从门外轻步走进来,小声说:“主子,刁美人又来了。”
二皇子生病,她本就心急火燎,这会儿一听刁美人又来了,即便是安静温和的和顺仪也发了火,低声道:“把她撵出去!总是往我这里跑什么?”
竹筠有些为难:“本是说了不见人的,可刁美人说特意带了陛下之前赏给她的上好补品,来看望您和二皇子的,奴婢怕再给您树敌,便先进来通传了。”
和顺仪深呼吸了一口气,冷声说:“你照顾梁儿,我出去打发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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