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元年(742年)正月,五十七岁的玄宗迎来了他执政的第三十个年头!
回顾过去的开元时代,无论文治亦或武功,他都越了前人。
全国户口总数较太宗时期增长了两倍有余,举国上下一派安然,四夷万邦俯听命。
作为君王,该做的大事他已全部做完。功成名就之后,理应颐养天年,好好享受由他亲手所创的盛世丰华!
说来也怪,我国古时但凡做出些政绩的帝王,晚年大多迷信神仙,比如秦始皇、汉武帝,都曾公开派人寻找成仙之道,玄宗显然也没逃过这一规律。
想想也对,人世间的繁华还有什么是他们享受不到的。对他们来讲,长生不老才是终极追求!
早在开元二十二年(734年),恒州刺史韦济向玄宗推荐了个叫张果的方士,自称有仙术,曾作过尧帝的侍中,到现在已有数千年。平时大多居住于恒山,武则天多次邀他出山,他都没有同意。
如此奇谈怪论,玄宗偏偏信以为真,指派中书舍人徐峤携聘书专程迎接。到达东都洛阳后,玄宗给予他极为优厚的待遇。
张果住了不到一年,担心时间一长会泄露凡人身份,坚决要求回去。玄宗册封他银青光禄大夫,号通玄先生。张果死后,人们传言他是兵解升天,玄宗因此更加信奉神仙。
这位张果,就是后来“八仙过海”
中那个倒骑毛驴的张果老原型!
开元二十九年(741年),玄宗梦到玄元皇帝托梦,告诉他:“我有一尊像放在京城西南,你派人去找,我与你在兴庆宫相见。”
着了魔的玄宗立刻落实,果真在盩厔县楼观山中现一尊玄元雕像。
玄宗让人迎入兴庆宫,安排画师画下玄元真容,日夜祭祀不断。
这个玄元皇帝,其实就是道家创始人老子李耳。李唐建国后,担心自己姓氏不够显赫,安排史家刨根,竟然刨到了李耳身上,李耳也就凭空成了大唐先祖,被尊称玄元皇帝。
这件事来的委实有些蹊跷,玄宗总不可能迷信到自己糊弄自己。但不排除是他派去的那些人因担心坐罪,临时找了一尊应付差事。
天宝元年(742年)正月初八,陈王府参军田同秀传来个好消息,说是玄元皇帝给他托梦,告诉他在君喜故宅藏有一张灵符。
尹喜,也名关尹子,是与李耳同时代的大臣,据说《道德经》就是由他邀请李耳所写。
与上次结果一样,玄宗派去的使者在函谷关尹喜台旁,现了一张道家符箓。
群臣纷纷上表庆祝,认为:“函谷关的灵符,与天宝纪元相应,这恐怕是天意所为!”
玄宗认为他们说的极对,专门到新建成的玄元庙中祭奠,下令大赦天下。
为了表示与开元时代的彻底告别,玄宗还把门下侍中改为左相,中书令改为右相,尚书左、右丞改为左、右仆射,东都、西都改称京,州改为郡,刺史改为太守。
同时,又将灵符所在地桃林县改为灵宝县。
至于田同秀,老祖宗既肯托梦于他,自然不能慢待,提升为朝散大夫。
瞎改名称是晚年玄宗的一大特点,他不仅改官职,更热衷替儿子们改名。以太子李亨为例,之前先后用过李嗣升、李浚、李玙、李绍四个名字。在这点上,倒是与他奶奶武则天颇为相似。
这事过去没多久,清河县有个叫崔以清的,也说自己在洛阳天津桥见到了玄元皇帝,告诉他有灵符放到武城县紫微山(今山东平原县境)。
明摆着就是蒙人的事,玄宗仍派使者去找。人家既然敢说,自然提前会有所准备,毫无意外这次又寻到了灵符。
东京留守王倕觉其中有诈,把崔以清抓起来审讯,一顿暴打之下,崔以清讲了实话。
这事既是假的,以此类推,上次也真不了。
但事已至此,如果承认,不等于玄宗加上一众朝臣都是任人蒙骗的傻子!因此,玄宗未加深究,只把崔以清流放了事。
上了当的玄宗仍没从长生不老的幻梦中走出,对玄元皇帝这个老祖宗依旧一往情深,追尊玄元皇帝的父亲为先天太皇!
他还神叨叨的对群臣说:“朕刚才在宫中设坛为百姓祈福,把一张写有祭文的黄绢放到案头,突然无端飞起,空中隐约传来‘你福寿绵长’的话。还有一次,朕把炼好的丹药放在祭坛,到了夜间准备让人收回,又听空中说‘不用收,有神在此守护’。”
太子、诸王以及宰相这些人精们哪个不是心知肚明,什么鬼怪妖魔的,这是犯癔症了吧。但谁也不说破,还貌似认真的各自上表庆贺!
再圣明的人,一旦陷入自我编织的迷梦,智力都会幼稚的可笑!
除了信奉虚无缥缈的神仙,玄宗也没放弃现实生活中实实在在的享受,这恐怕才是他追求长生的目的所在!
自打当初敛财能手宇文融坐罪而死,在朝中公开谈论财致富的声音有所减弱。等到红管家杨慎矜得宠,韦坚、王鉷之徒因精通财务,得以晋升高位。
韦坚是太子李亨的大舅哥,办事干练精细,玄宗让他主管江、淮地区租赋转运,他每年为朝廷增收巨万。
而王鉷则是高宗时期名将王方翼的曾孙,擅长租赋工作,被玄宗用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
享乐就要花钱,花钱就要创收,创收就要盘剥,盘剥过度就会官逼民反,这在古时是一个无法逃脱的铁律!
重用这样的人,势必以盘剥为政绩,无形中增大了百姓负担。
古时的赋税建立在户数、人口数的基础上,想多捞钱就要把基数在搞准的前提下做大。于是,天宝年间的全国性统计变的繁琐细致起来。
我们常说形式主义屡禁不绝,形式主义的根基是什么!看看历史就会明白,哄领导高兴才是它的核心本质!
任何事情,一旦精致的过了头必然会演变为形式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