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妃,是太后,是我父亲,还有如今的伽萨。
我自以为能做得好,原来在他们眼里,都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我从前试图从太后手底下挣一丝喘息机缘的动作,在她眼中也不过如稚子学步、不成计谋?
我脚下猛地踩空台阶,整个人摔倒在偏殿前,前额离门槛只余了三寸。青云闻声小跑出来,见我匍伏在地,连忙俯身来扶。我搭着他的手颤巍巍站起身,新换的衣裳又沾上不少尘土,星星点点的污迹显得分外刺眼。
难怪人人说我无能,这样平地走路都能跌一跤的人,实在是半文不值。
我按着胸口微微喘着气,耳侧青云问道:“主子见过二殿下了?”
“我……我突然觉得有些累,想回来歇息。”
我摇摇晃晃地迈过门槛去,扶着一把椅子坐下,垂下眼睛再无心言语。
青云白虹二人见状不对,亦缄口退出殿外,留我一人独自面对空旷寂静的内殿。
。
我听见自己长叹一声,目光落在衣角污点上,凝着不动了。
就这样坐了片刻,直到伽萨推门进来,他身后一束霞光照进室内,这偌大偏殿里才重又有了几分生气。
他在我身侧落座,蹙眉盯了我一会儿,才开口道:“怎么脸色这样差?”
我心中分明什么都不想,却没由来地沉浸在戚戚苦水之中,从里向外地泛出一股酸涩来,人也恹恹的,“人病着总是没什么精神的,歇两日就好了。”
“青云说你方才跌了一跤,伤着哪儿没有?”
他上下扫我一眼,牵过我的手托在掌心,又探了探我的额,“烧得这么厉害,手却这般凉。”
我挪了挪脚,方才倒还不觉得,眼下他一问,我便感到踝上传来撕裂般的疼,想必是崴伤了。
可是这样一说,他更要认定我是草包一个了罢?我依旧垂着头,低声道:“没有。”
他似乎叹了口气,弯腰捏起我的一只脚放到膝上。动作牵动伤口,我皱着眉轻哼一声,他随即脱下了我的靴。暴露在外的脚踝已然红肿了一圈,上头布着一小块擦伤。
“你心里有事。”
伽萨捏着我的脚,我只能面向他而坐,听他悠悠道,“所以行事慌张不安,走路都能跌一跤。现下好了,新伤叠旧伤,不知道几时才能好。”
“敷两天活血膏就好了,不妨事。”
我漫不经心道。
伽萨抬起头来,蛇瞳被窗外透来的落日余晖映得熠熠生辉。我不安地挪开目光,却听他道:“眠眠,我与你坦诚相待,可你始终不愿与我说说心里事。”
“我想猜,却怕妄自揣度惹你不快。可我若不猜,就只能眼见你日渐消沉。”
他想猜我的心思,是探我的过往么?我心神不定,颓然想着。
圣子这个身份只能摆在神殿中受万人景仰,沾不得世间的一点尘泥。倘若有一日他得知我在渊宫里是当脔宠教养,又几次三番险些被推到自己亲叔叔身前去,我这尊泥糊的菩萨身上仅有的一丁点光鲜也会被打碎。
到那时,他就会知道我这身华服底下不过是一摊腐烂的蛆,而我也只是渊宫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丑角。
“我此生都过得无趣,实在没有什么好说。”
我鼓起勇气直视他,下一刻却被他那双眸子彻底击溃了。
那双眼里充斥着无措、哀伤,以及一团自责的暗云。
他叹道:“我常想,若是当年能早些带你到万明来,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第3o章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