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这个年岁,蔡公公自问什么样的嘴脸他没见过。当初若不是为了扳倒江禄,他是万不会选中沈济川的。饶是事后喝了沈济川的所谓认亲茶,亦是不肯听沈济川口中的那声“干爹”
。蔡公公对沈济川这种为了往上爬,尊严、底线皆可抛的人是最瞧不上的。
养老送终?呵……得势时一堆抢着赶着要为他养老送终的,不差他沈济川一个。蔡公公早就看明白了,这些人中真正能做到的能有几个?他是断了子孙根、无亲无故的孤寡命不假,可也不是个看重这些虚无缥缈的。可偏偏沈济川自以为拿捏住了他的七寸,多次提及此事……
一个靠背叛起家的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是无法与别人共存的。若不是皇上见他还可一用,这样的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距京成数十里外的庄子,前些日子夜间犬吠声直折腾了一宿,吵得邻近几户人家是都没怎么睡好。
怎奈嘈杂所在却是庄头的院子,备受欺压的农户只能忍气吞声,熬到第二日一早,下地干活的人便见着了这幅景象:庄头居住的院门紧闭,偶尔有人开门出入,皆是身姿笔挺,一脸生人勿近,最碍眼的还是那些人腰间挂着的佩刀。
这处庄子里都是些久居此地多年的农户,对生人最是敏感,尤其还是像这种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心里虽有好奇,庄户却也清楚,有些事不该是他们该操心的。尽管如此却也挡不住私下的议论。
午间日头正盛,田垄间坐着歇息的男男女女聚到了一处。
“这几日只看着守在外头的人换了几次,怎么一次也没见着庄头露面?”
“谁知道呢?说来都有十来日未见着赵庄头了?”
“咋?你家今年的租子有着落了?”
农妇瘪了瘪嘴,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要我说见不着人最好,省得三天两头地到各家打秋风。”
“怕就怕憋了好几日,回头上来就给整个大的,谁家折腾得起呦……”
“唉……”
有道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幅景象各处庄子都能见着。
委派在此的庄头仗着主家的势力,身边早晚都围着七八个正值壮年的打手,在庄子上横行霸道、欺压庄户已是常态。
而庄户们早已习惯逆来顺受,便是心中有气也只敢在无人处暗暗骂上几句。
“大人您可算来了,府中可有什么新吩咐?”
院内人见着雷昊,忙不迭迎了上去。“总将人藏在这里总不是个事啊。”
两人身后的屋内,地上丢着的女子已经陷入昏迷,身上仍被五花大绑着。
“人怎么样?”
“除却吃饭的时辰都喂了药,一时半会儿且醒不来呢。”
“确认不是那夜的人?”
“人捉来第一夜咱们就看过了,这姑娘身上没有任何剑伤,早些咱们刻意漏了个空子,她趁机逃跑时也试了功夫,绝不是那夜与咱们交手的人。”
“既如此……寻个无人处放了吧。”
“大人!”
男人急忙劝阻,“将她抓来这几日,咱们兄弟几个都露了脸,若就这么放她回去,怕是……后头且有得麻烦。”
“麻烦?”
雷昊冷脸道:“你可知在你们将她捉来时便露了行踪!”
男人被惊得一滞,“不能吧……那日咱们兄弟刻意挑了人少的地才下的手……应没人看到才是……”
“哼!怕是你未看到旁人,旁人却看到了你们!”
牢房里潮湿霉的味道一如既往地刺鼻,昏暗的光线下,楚狰停在关押兰天的牢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