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杏逐一应了,张曦君却犹觉不够,放下一个成形的角黍,拿起枕下的五色丝,心里默道:不知明日可叫得来齐瑞?
但是,世事往往出乎意料。
第二天,许是受过节影响,张曦君一早就起身了。
胸前仍裹着纱布,不宜沐浴,只用了温水拭了身子。
彼时天一日热过一日,人处在大帐中,更易闷热出汗。
不能沐浴虽是遗憾,但能这样清洁一遍,也让神气为之一爽。
但见阿杏捧上的衣物,张曦君实在是啼笑皆非。若当年在河间王府所见的所备衣物是鲜亮得华丽,那眼前这一件却是鲜亮得艳俗,只好问道:“还有素净些的么?”
阿杏不解道:“过节就该喜庆一些,夫人怎么要素净的?这些不是挺好看……”
说着见张曦君一脸无奈,只得住口,想了想道:“这些衣物都是去附近的乡绅找的新衣,式样都和这些差不多。”
这些日子卧病在榻,因天热多着中衣,现在却是不可能在着中衣。无奈之下,换上眼前这件水红秀金薄衫,好在军中无女子首饰,阿杏也不会梳妆之类,只简单的将她发丝全部挽起,露出一截儿后颈,让人凉快许多。
阿杏见惯了张曦君素衣病容的样子,乍一见她丽妆云髻,红衣映腮滟滟添色,不由眼前一亮,“夫人是阿杏见过最好看的人!”
女子无不爱颜色,张曦君亦然,听到阿杏的称赞,虽知有些夸大,也不妨听着心悦,口中却笑嗔道:“你最远才去过县城,有见过多少人,真是眼皮浅,没见过真正的美人儿。”
一番笑闹过,待得梳妆毕,用了汤药,趁着日头还不炽烈的时候,张曦君让阿杏去送角黍和菖蒲酒,又出踌躇一番,还是差阿杏去齐瑞大帐请他过来。阿杏领命而去。
张曦君扶着床榻起身,慢慢踱步到帷幔外的桌案,小心不牵动胸前的伤口,不想要在软席上跪坐下时,到底牵动了伤口,撕拉出一阵疼痛,她忍不住“哎”
了一声。
“怎么了?”
几乎同时,一个略有急切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片黑影向她笼来。
张曦君刚在软席坐下,听到声音,紧又眼前一黑,不禁唬了一跳,反射性的抬头,来人却是未着甲胄的齐萧,身后跟着肖先生和徐虎,还有头也不敢抬的阿杏。
“没事,只是不小心牵动了一下伤口而已。”
张曦君敛下脸上的讶然,作势起身见礼。
齐萧见张曦君无碍,罢手道:“你有伤在身,免礼就是。”
说完在案前坐下。
张曦君也不过做做样子,恭顺应下,看了肖先生和阿杏一眼,心中了然,对肖先生颔首一笑,转向齐萧盈盈笑道:“今日是端午,妾本以为将军不在营中,没想到将军正好回营了。妾备了一些应节气的物什,将军尝尝也好应个景。”
齐萧看着笑靥如花的张曦君,沉默了一下,道:“你送到肖先生那的角黍,我用了一些。”
张曦君听了暗道:难怪阿杏久去未归。
肖先生见张曦君与齐萧相处和睦,不由暗自点头,拈须笑道:“在统万城待了好几年,都没用过角黍,饮一杯菖蒲酒了,今日不想远在西南之地,竟能过一回端午,我可要向君夫人道谢了。”
张曦君谦虚一笑,正要说话,只听肖先生话锋一转,道:“不过将军您可得让君夫人再给我送些角黍才行。先前将军您带了好几个人去我那,他们可也是多年没吃过了,这会回去估计是一个不剩了。”
齐萧眼听了肖先生的话,眼中笑意一闪,语叙温和道:“罢了,也是我不让你们家属搬入统万城,才会如此。算作补偿,就让厨房赶在晚间做些。”
张曦君少见齐萧这样一面,有些诧异的侧目。
肖先生想到上京回统万城后,诸将可带家眷入住,心情颇为不错,正要再说些什么,忽听帐外禀道:“将军,大公子到。”
,脸上笑意不觉淡下,拱手告退。
齐萧一并允之,齐瑞走进大帐,肖先生退出大帐。
错身而过时,见齐瑞脸精致的眉目间夹杂阴郁,肖先生脚步下意识的顿了一顿,随之面容沉思的走了出去。
张曦君脸上笑意却是渐浓,见齐瑞走上前向齐萧礼毕,她如以前一样向他眨眼一笑,却不想齐瑞看也不看她一眼,后在齐萧的话下,才抬眼看她,语气不善道:“君夫人找我来何事?”
孩子
张曦君笑容微微一凝,心下奇怪,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掩下心绪,如若平常的笑道:“瑞儿,今日是端午,我做了一些角黍,叫你过来一起用些。”
见张曦君神色温柔,齐瑞恍惚想起在自己最难受的时候,那个总是一脸温柔守在身边的影像,他愣了一愣,望向张曦君的目光隐含孺慕之思。
张曦君见状失笑摇头,暗道自己想太多了,七八岁的小孩正是叛逆的时候,他们又二十多日未见,也不怪齐瑞一来面色不好。于是,她从身上拿出荷包,取出里面的五色丝,招手道:“瑞儿,过来。”
齐瑞仍有恍惚,愣愣地走了过去,任张曦君为他臂间系上五色丝。
他知道这个五色丝,又叫“长命缕”
。以往每到端午的时候,乳母总会给他系上这个,说他有不足之症,系了这个可以辟邪去病。还会备些楝树叶子,给他戴在头上,不过后来让母亲看见了,狠狠训斥了一顿,那以后乳母不再给他头上戴楝树叶子了,只是将那些叶子放进荷包里,嘱咐自己一定要贴身携带,这才可以保他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