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朝阳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依然,你和你那个男朋友……东方云悠,你们怎么样了?”
依然说:“没怎么!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靳朝阳说:“依然,我们是女人……女人必须要有一个家庭,不然,女人会很不幸福,会很孤独……寂寞……你一个人这么多年,你没有感觉孤独……寂寞吗?也许,以前你没有感觉,因为那时候你年轻,而且还有阿姨陪着你,可是,阿姨已经走了……”
靳朝阳字斟句酌,身为公安系统的领导干部,有些话她实在不好说。
依然说:“朝阳姐姐,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意见。”
当天晚上,依然决定回靳家小院住宿。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去过了。以前,每次去都是和母亲一起,母亲没回来的时候,依然不太愿意去,她始终觉得那是别人的家,她去那里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而这一次,母亲刚走,她想去那儿温习温习与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依然走进小院,里面的一切都没变,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她来到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抚摸着熟悉的家具,感受着往日生活的气息。然后,她又来到母亲和靳伯伯的房间。如今,这里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看来,靳临川和靳朝阳并不经常回家。也许,他们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生活,他们还要上班,还要工作,他们也没有时间来这里了。人人都在向前走,不回头不停步,为什么她缪依然,却总是这样犹犹豫豫?
依然打开母亲的衣橱,看见里面还挂着母亲和靳伯伯的睡衣,那床单上,也似乎还留着他们的气息,可是,他们的人却已经如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依然想起靳伯伯在这儿过的最后一个晚上,也就是那个自己为他操办的那次生日派对。想起那次生日派对,依然就又想起云悠。
那一次,他们在厨房里,两人一起为靳伯伯做生日蛋糕。他们用奶油浇铸那寿星老头,总是弄好了这个又弄坏了那个。好不容易,她差不多弄好了,可是,忽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只老鼠,叽叽叽地惊叫着,在房间里仓皇逃窜。依然担心那老鼠搞坏蛋糕,拿起笤帚去赶,想把它赶出去。可是越赶那老鼠越乱窜要,竟一脚踏进蛋糕里。依然气得大叫一声。东方云悠从门外进来,以为依然怎么了,飞奔过去抱住依然,大约要保护她,免被老鼠吓着。可是因为用力过猛,或者奔跑的惯性,收势不住,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好巧不巧,正好摔在了那只好不容易弄好的蛋糕上,蛋糕被压扁了,两人滚满了一身。
云悠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赔你,你别着急!”
依然生气地,“你这个莽撞鬼!你拿啥赔?你能做一个出来?”
东方云悠嬉皮笑脸地说:“我,恐怕不行!要不,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吧。”
依然生气地,“只怕不够格……”
想想觉得不恰当,又补了一句:“不够资格当寿星老头,靳伯伯也不要吃你……”
两人嬉闹一番,又重新浇铸了蛋糕……
依然又下楼去,去厨房里看了看,当日的痕迹是一点也找不到了。
院子里的竹树花草都不复当年。强势的疯长,长得都遮住了路径,弱势的已经败落枯萎。门外的那两棵梧桐树也失去了精神,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
依然想起当初东方云悠每次来了,总是在院外把自行车铃弄得“滴”
一声,她从二楼房间出来,就会看到他站在那右边的梧桐树下……
依然略微把房间打扫打扫,准备在这儿将就一宿。可是,她满脑子都是东方云悠,无法安睡,于是起床走出门去。
敢出门,“嘟——”
地一声,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司机从车窗上探出头来,问道:“坐车吗?”
依然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上了车。
“去哪儿?”
司机问道。
依然不知道该去哪儿,就说:“你往前开吧,到地方了我告诉你!”
那司机使劲看她,大约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奇葩的乘客。不过他大概已经看出这女子不是强盗匪徒,看起来柔弱得很,又斯文有礼,一点也不怵她,也就启动车子,慢慢往前开。
前面不远就是个十字路口,司机又问:“怎么走?”
“直走!”
依然说。
司机就径直开了过去。那条街有些狭窄,灯光黯淡。
车子往前开了几分钟,又到了一个岔路口,司机又问朝哪儿开。依然好像清醒了一些,左右观察了一下,说往右走。司机就打一把方向,往右边去。忽然,一团阴影挡住了路灯光,依然抬头一看,前面遮天蔽日地伫立着一棵大黄桷树。
原来,她鬼使神差地跑到这儿来了。依然示意司机停下。
下车后,依然漫无目的地走着,思绪愈混乱。她倚在黄桷树上,泪水像泉水一般奔涌而出。
这个地方,当年她瞒着母亲,偷偷跑出来和东方云悠一起出去玩,总是约在这儿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