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鸟首白羽虎爪的怪物,极爱吃人。
巫傩七族尽灭,凶兽带着无数妖怪踏着他们的骸骨,逼迫着巫傩七族里不通法术或者法术低微的幸存者搬离祖地,然后鬿誉自封为南疆山神,命巫傩残部侍奉自己这个神灵。
不从者死。
南疆百姓生亡了无数代,他们秉持着祖先的习俗,畏惧山中古老的妖兽,不停地奉上贡品,换取活命的机会。
他们甚至会劝说族人,说服自己,日子太苦了。反正多生的孩子养不起也要丢掉,荒年时老人想要节省口粮去寻死,那不如贡献给神灵吧!
神灵不能庇佑风调雨顺没关系,只要它们不发怒,不摧毁村寨,就已经是神灵的仁慈了。
缺少口粮,就去抢夺别的部族吧,用两个部族的余粮养活胜者,伤者与败者就献祭给神灵。
二十年就能改变一代人的习俗,两百年呢?两千年呢?
巫锦城饮下第三盏茶水,带着淡淡的嘲讽笑意说:
“鬿誉为了做这个山神,约束自己,也约束手下的妖兽,一起待在神庙里吃贡品而不是四处破坏,它还会去铲除新出现的妖怪……南疆百姓真心信奉起了鬿誉与它手下妖兽。众所周知,只要能‘稳固’地方,又甘愿服从天庭听天庭指派,在天庭眼里很有用……那么就算它是妖兽,也一样可以得到敕封。反正敕封在天庭眼里不值钱。”
岳棠眉头紧皱,几次想要说话,都忍住了。
他静静地听巫锦城继续说这个所谓的故事。
“没有巫傩七族了,只有勉强存活下来,对山神卑躬屈膝的巫傩仆人。鬿誉的口味特别挑剔,它爱吃小儿,尤爱吃巫傩族人的孩子。因为担心越吃越少,它还特意留下了每一年的部分贡品,让他们与巫傩族人繁育后代……”
一代代的巫傩,凡是偷偷隐藏想办法反抗的,都被杀死、被吃掉,只剩下麻木顺从的人。
“但是没人知道,在那神庙之外的古井里,还隐藏着一个秘密。”
上古时期一位巫傩族长被鬿誉吞吃后,尸骸抛入山涧,枯骨残魂借水为势,追着族人来到了巫傩神庙,她没有任何力量,只能忍耐着仇恨苟延残喘。
在等待了六十年后,她等到了继承自己仇恨的人。
“……不是报仇的机会。”
巫锦城轻声重复。
只是继承仇恨的人。
那是一具新抛入井中的骸骨,一个不甘命运又极有天赋的巫傩,也是一个执念与怨恨浓厚到经得起岁月消磨的亡魂。
新的亡魂继承了旧者的怨恨,希望将这一切赠予未来的继承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耸立在高山之巅的巍峨神庙,神像下方尽是血迹。
山神飨宴之所,万魂葬骨之地。
怨魂的数量越来越多,它们小心翼翼地守着同一个秘密,由它们的首领来承受那份来自上古的无尽怨恨与痛苦。
终于,他们等到了一个天赋非凡的巫傩族孩童。
“那孩童前世为剑修,此世降生在巫傩族。他于万骨血泥之中,吸纳所有怨气,堕化为魔,剑斩鬿誉。”
巫锦城将杯盏放在石面上,推回岳棠面前。
岳棠心神仍沉浸在这个故事中,久久不能言。
此时月落枭啼,东边天空已然隐隐发白。
巫锦城凝视着那处,声音起初极低,随后一句比一句更沉稳坚定:
“巫傩七族不敌凶兽鬿誉,枯骨寄生残魂怨灵,最终等到了我,而我呢?
“天庭确实不可敌,但我会尽一切之力周旋。有朝一日,我可能会抛弃南疆,抛弃我的部下与巫傩族人,无论如何狼狈也要苟延残喘,因为我也在等一个人。你应该听过那个传闻……
“妖孽降世,三界大祸,天庭倾覆,轮回倒转。”
巫锦城轻抚着佩剑。
——他要看一看那个预言里的人。
如果是他值得等待的,那么他愿意像无数代巫傩怨魂首领那样付出一切,只为倾覆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