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几天,姜姮应官府之召,去了几趟。
果然和她猜得一样,是几个槐县原有的书商联合起来生事。东临书院是方圆几个州县里最大的书院,学子数百,书卷文房耗费繁多,原本是被这几个书商全包揽下的。
姜姮一来,不光要和他们分一杯羹,还和东临书院的山长走得颇近,这让他们产生了危机。
原先以为姜姮不过是个女人,想出来的也都是些对付女人的下三滥手段,谁知踢到了硬板,三番两回没得逞,反倒等来了上门捉拿的官差。
姜姮曾经和辰羡在槐县住过一年多,知道官府什么德行,办案几时这般利落猜到必是有人暗中使了劲儿。
梁潇从那日起就再没来过,耳房的杌凳上还有一只他的玉扳指,想来是那日他匆忙出门遗漏下的,崔兰若问过姜姮如何处置,姜姮想了许久,说暂且收起来吧。
没有梁潇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偶有烦恼,偶有波折,时光恰如春水向东流。
经过那场事端,姜姮亦开始反思,雇了几个长住书铺的伙计,同时宅邸里也雇了几个护院。
过了许久,严栩才上门。
姜姮其实知道,当街斗殴影响极其恶劣,很快传到了徐崇山的耳中,他将严栩拘在山中严加管束了一段时间,大约是他表现得还算好,近日才被放下来。
他带着刚出炉的广进斋糕点来的,秀面略显消瘦,笑容却依旧灿烂,声音温和讨喜“姐姐,你尝尝,还热呢。”
姜姮原本正在记账,见他来了,便放下手中的毫笔,将账簿合上,抬眸郑重与他说话。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喜欢吃这些甜滋滋的东西了。”
严栩目中晃过诧异,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在他固有的认知里,一直觉得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必然会喜欢松软甜蜜的吃食。
他半张了口想问姜姮喜欢什么,谁知姜姮先他一步说话。
她低眸凝着那绿髹漆盒装好的糕点,叹道“闺阁中吃过太多,随着年纪渐长,倒不怎么喜欢了。我可能跟你想得不一样,我每日想的都是茶米油盐,怎样照料孩子,连妆都极少敷了,更别说这些风雅消遣的东西。”
严栩已经彻底闭了嘴,老老实实站在柜台前听姜姮说。
她对于后辈倒是有几分宽容“你还年轻,前头有大好风景等着你,不要一时糊涂让自己往牛角尖里钻。”
严栩沉默良久,才喟然道“我懂了,姐姐不喜欢我。”
姜姮不禁笑出了声。
严栩懊丧地道“那姐姐喜欢谁那天那个当街与我们打架的男人吗”
听他提及梁潇,姜姮脸上的笑骤然冷却。
严栩紧盯着她的脸,将所有表情尽收于目,他有些不甘又颓丧地叹息“也没见他哪里好啊,总给人种阴森森的感觉,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似的。”
姜姮不想与他继续谈论梁潇,只以一言概之“他同你,并没有什么分别。”
听到这话,严栩却高兴了,原本晦暗阴沉的脸上稍显霁色,大有拉着梁潇共沉沦的快意。
两人说了会儿话,严栩豁达起来,道“姐姐,你也别总把我当小孩,不成就不成嘛,我也不会强求的,以后我还来你这里买书,你卖的书便宜质优,我的同窗们都喜欢,山长还让我给他捎几本话本呢。”
姜姮实在难以将徐崇山那张温儒严肃的脸同风花雪月的话本联系起来,不禁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严栩环顾左右,倾身靠近姜姮,抬袖掩唇,神秘兮兮道“东临山上来贵客了,听说是从金陵来的,一直都是山长亲自招待,我们这些学生都见不到庐山真面目。这人好生奇怪,这么看是个尊贵的人,却像个女人家似的,爱吃蜜饯爱看话本。”
姜姮埋头做生意许久,不理尘间热闹,也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人物离开金陵,但又想,兴许只是朝中要员,大概与徐崇山有什么交情吧。
她神游冥思,严栩却愈加虚玄起来“我知道是谁。”
姜姮叫他勾出好奇心,也压低声音问“是谁”
“顾相。”
姜姮的面容骤僵,半天没回过神来。
严栩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仍旧得意洋洋地卖弄“那些日子山长时常把我交去亲自训导,有一日我留了个心眼,悄悄趁山长不注意去翻看了他留于书案上的私人信笺,有几封的底押红印是时安。”
“普天下人尽皆知啊,时安乃顾相名讳。”
姜姮神思游离,甚至没听清严栩后面又说了些什么,直等到崔斌和崔兰若买菜回来,天色迟暮,东临书院的门禁时间逼近,严栩才告辞。
过了没几日,便有书生上门,说山长邀荆娘子上东临山一趟。&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