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闻太师老了许多,他这个年龄了,连月熬夜难以入眠,这半月后昼夜不停的思虑和各地奔波,肉眼可见地苍老了很多,连腰背都佝偻下去了。
大家都很敬重闻太师的,纷纷请安问候,闻太师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来,“都坐,都坐!老夫尚安,谢诸位挂心。”
闻太师皱纹稍稍舒展,终于露出了近段时日少见的一丝轻快之色,不过很快的肃容起来了,他被扶着坐回首位之后,竭力挺直脊梁,苍老的声音道:“诸位,炎黄子孙,中原大地,岂可让胡虏外寇所践踏!如今春雨已尽,地面渐渐干,我们应当迅速合军,北渡黄河,趁北戎立足未稳,将其击溃驱逐出国门啊!”
闻太师说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话,激动时面露痛心急切,用力驻着木拐,他很焦急。
闻太师的压力确实非常大的,一宿一宿难以成眠,头发都稀疏了很多,但他硬是咬牙坚持住了,终于重新促成了百万联军再度合盟。
大家也没有太多废话,剑南节度使杨恕率先道:“驱逐鞑虏,理应如此!否则我杨某人就不来了,但听太师调遣!”
闻太师已经非常明确表示,合军粮草由朝廷倾力全包,三军未动粮草先
行,可以说是非常敞亮力道十足,这大家答应得更加痛快了。
青州节度使汤显望:“我没有意见,北渡黄河抗击北戎,确实越早越好!”
荆南节度使朱照普:“太师所言甚是!”
高巍、胡东阳、李弈,谢辞就更不必说了,一抱拳:“驱逐外寇,我辈分内之事!”
就算有私下的问题,能来这里该解决的也已经解决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把大致进军方式的商量妥当了,近卫端来酒,大家割开一点指腹,一滴血落在酒碗里。
进军圣旨为名,实际就是合军盟书,一一宣读,大家利索接过自己的那一份,并在誓师锦帛签上自己的大名并用印。
举起酒碗,站起一仰而尽,“啪”
一声干脆利落将酒碗掷在地上!
“好!好!”
闻太师也一口干了那碗酒,呛咳了两声,泪花都有些出来了,商容赵信河隆谦几个赶紧想去扶,他拂开,竭力站直,露出笑容,“好极了!那我们就刻日进军!!”
……
八方合军联盟结成,将分四路北渡黄河进军,当天就定下来了,大军明后天开拔!
连渡船朝廷都包了,分派到各路,已经在调征的路上了,这两三天就能到。
这场会谈中午开始,申时宣告胜利结束。
闻太师这把年纪,又喝了酒,一完成之后,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商容几人赶紧扶进去歇着。大家也不在意这些,只让闻太师务必保重,两两商议好细
节,当天就离开岱岗。
顾莞没有化妆,她现在也不用遮遮掩掩,真容示人,就一袭近卫的黑甲,和谢云他们站在谢辞后方的靠墙位置。
这个位置挺不错的,整个会谈长桌尽收眼底,闻太师咳嗽起来潮红,但不咳潮红褪了又脸色泛灰,憔悴苍老,看得顾莞为他捏了一把汗。
唉,闻太师可千万撑住了,抗击北戎要是没了他领头,真还不知会怎么样。
她视线在闻太师身上移开,转了一圈,很快就落在李弈身上了。
李弈一身紫衣箭袖蟒袍,是诸部唯一没有穿重甲的,身姿颀长,矜贵英伟,穿一袭锁子银甲半甲在外,一手撑着下颌,隐隐的戎马铁血中带着几分清贵优雅。
他就坐在谢辞隔壁座,那么凑巧,两人也是分在同一路进军的,自刚刚抢修完成的醪水邑大码头北渡黄河,在苍州上岸。
散会以后,大家站起身,都寒暄了几句,之后陆续转身离开大厅回去了。
谢辞和李弈先后站起,其实不独顾莞留意李弈啊,在场的所有人都留意李弈了,哪怕李弈微笑低调一直都没挑头说过话。
但,他真的让所有人都出乎意料了。
他居然不声不响,成为一个大佬。朝廷那边没占上便宜,局势变动迅速闻太师大封诸王要全力北上讨伐北戎,百万分兵又把他老底直接揭出来了——他是范卢大都护,分兵之后,芜州、汾州、江州、宜州、杭越多地的节度
使直奔范阳麾下,甚至杭越、泸槐这样的本身归属朝廷直辖的地方兵所都有分营校尉领着本部的兵马而来。
局势变化成这样,他忖度过后,离开嘉州,直接回自家领军去了。
李弈麾下兵马二十二万,在如今七大节镇当中,他居然是属于中上。
局势让潮水退下去,大家实力显露出来,李弈才是本届最大的黑马。
谢辞顾莞他们先前已经讨论过了,诧异是诧异,但也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李弈也相当坦荡,大大方方站起和大家打招呼颔首,矜贵优雅,进退有度。
他和谢辞就坐隔壁,两人先前一直是盟友,握拳击了一下,谢辞挑眉:“共抗北戎?”
李弈和谢辞对视一眼,道:“那是当然。”
结合先前两人交集的始末,北戎是共同敌人这毋容置疑的,这就行了。
两人微笑看着对方,碰拳对视,互相点了点头,李弈微笑俊美优雅,率先下了台阶迎着田间等人去了。
田间等人等在外面,也看见站在廊下黑甲蓝披的谢辞,卢凯说:“王爷?”